赵班头骂骂咧咧了几句,众人这才勉强让开一条路来,徐青莺向赵班头投去了感激的一眼,赵班头态度殷勤,命手下人举着几盏豆油灯护送,“徐姑娘,别太累着您了,反正钱在手里都跑不了,明天做也行。”
“他们也是着急。这干了活拿到自己的工钱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早点核算清楚也早点让他们安心。”
“是是是。”赵班头只差没点头哈腰了,“六姑娘真是菩萨心肠,您放心,我派几个兄弟守着,您慢慢算——”
“麻烦赵班头了。”
“您可真是太客气了,叫啥班头啊,显得多见外。以后啊,你就叫我一声老赵,我听着还舒坦一些……”
徐青莺心里哪里不知赵班头为何态度转变,看来任何时候都要拥有绝对实力,才能有拿捏别人的本事。
“老赵可不敢喊,您大我好几岁,不嫌弃的话我喊您一声赵大哥吧?”
“唉!”赵班头脸上笑得愈发谄媚了,竟好似炫耀的看了一下手底下的解差,美滋滋的道,“听见没,徐姑娘喊我大哥了!”
明小双看着赵班头快要摇起来的尾巴,心头觉得好笑。
他甚至很想提醒一句:哥,你还记得你自己啥身份不?前两天开动员会的时候,是谁口口声声说不能什么都听徐姑娘的,这肥皂生意咱们担了大风险,怎么都得硬气起来?
其实今日进城之前,徐青莺就已经交代了钱珍娘帮着苗氏核算所有人的工钱。
简易的帐子里,几盏豆油灯,钱珍娘正一脸愁容的埋头苦算,满帐子都是散落的宣纸,桌面凌乱不堪,见有人进来,钱珍娘立刻起身,随后见是徐青莺,似有些愧疚道:“徐姑娘,是我能力不足,这账理了一天都没理清楚。”
苗氏也走过来,“不怪她,本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理的,但你也知道,我也不怎么擅长算账,两个人速度都很慢。这不,这么半天才理了三分之一。”
徐青莺没有忽视钱珍娘眼睛的红肿和欲言又止的神情,她却选择沉默。
那天把该说的都说明白了,徐青莺是很想拉钱珍娘一把,可钱珍娘性子软弱,若是一直立不起来,她也不能一直在她身上花功夫。
“我看看。”
苗氏将算好的账目递过去给她,徐青莺一页页翻过去,不由得眉头紧皱。
不知怎么,苗氏看见徐青莺皱眉头,心里就有些发怵,忙不迭问:“怎么了,是算错了吗?”
“错倒没错。就是…你们怎么发的?”
“就是按你说的,每天基础工钱二十文,凡多做十块,每人加五文。达不到标准的扣一文。每个小组第一名另外发放奖金。算好了以后让组长确认。”钱珍娘声音越说越低,因为她明显看到了徐青莺脸上的不赞同。
徐青莺确实有些头大,她也是忙疯了,才没想起来大周朝没有阿拉伯数字和竖式算账的习惯,这样密密麻麻的汉字,又有加减,必须得一个个核对,看着就头疼。
按照这样的方式,效率怎么高得起来?
不行,至少要教他们阿拉伯数字,否则这账本稀里糊涂。
见天色还早,其实这个时间在大周朝来说也应该准备入睡了,可徐青莺不喜欢拖延,当下决定召集人手来学数字,于是她对苗氏说道:“娘,麻烦您去叫一下爹和大哥,还有四婶、安平姐、音希姐、凤儿,对了,把小梅子也叫过来吧,小孩子学东西快,很快就能上手。”
苗氏被这一连串的名单砸得有些晕乎乎的,“莺儿,这是要干啥。”
“你跟他们说,我要教他们新式记账法。若学不会,以后三房的任何生意都不会带上他们。”
苗氏应了一声,出门叫人,心里却觉得徐青莺似乎越发强势,隐隐透着股不好相与的感觉。
而钱珍娘却问道:“姑娘,什么是新式记账法?”
“等会,人到齐了我一起讲。”
两人等了大约半刻钟,随后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月色之下,苗氏带着一群人走了过来,徐青莺注意到还多了几个人,甚至赵班头也听见风声跟了过来。
徐青莺觉得这场景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好笑。
经过卖肥皂一事,整个流放队伍现在团结一心,反而更像是一个大公司。
赵班头也变得更平易近人了,解差们对待流放犯人也很少棍棒加身了,大家和乐融融的一门心思奔着挣钱去。
徐青莺充分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共同的利益,没有不同的阶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