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鲁,”小姑姑一口纯正的津城口音,吩咐自己的儿子,“去二楼找你爸爸去,他有事问你。我刚好跟昱久说说话。”
安德鲁挑着眉毛,瞪着大眼珠子道:“真新鲜,您有嘛话要对昱哥说呀,还不让我听,我才是您儿子!”他故意学着母亲的口音。
“贫嘴!快去,你爸爸可有点生气,你应付不好就得挨揍!”小姑姑作势追打他。他跟我挤了一下眼睛,转了个人类不太可能完成的弯儿,泥鳅一样钻出门口。
小姑姑笑着关门,走回来坐在床边的椅子上,说道:“安德鲁跟你在一起呆了这几个月,明显地懂事多了。你姑父说的没错,跟你这样的好孩子在一起久了,也会变成好孩子。”
我跟她对视着听完,打开智能语音,打字道:“姑姑,安德鲁本来就是个好孩子。”
小姑姑笑弯的眉眼,很有老夫人的韵味。她笑道:“从小到大一顺百顺地过来了,突然之间听到你受了重伤,可把这小子吓得够呛,主动要求过来帮忙。我就怕他添乱,倒是老夫人和你姑父都很赞成他来你身边。现在看来,他还是帮到你一些哈?”
“那是。”我打字,“安德鲁是个聪明又体贴的人,对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是吗?那就好!”她说着好,眼圈儿却红了,略带哽咽道,“再怎么说,姑姑也不愿意看见你现在这样,多希望你能跟以前那样,东跑西颠地,坐着飞机、高铁满世界去出差、去运动……”她伸手从床头柜上抓了两张纸巾,粘着脸上的泪珠,叹了口气。
我写道:“姑姑,或许是物极必反,我之前活动范围太大了。”
她笑了出来,又拭泪,然后红着鼻头儿道:“你从小就是个乖孩子,从来没让大人担过心、生过气。老夫人都说,这老天爷竟然也是拣听话的孩子欺负。昱久啊,我听老夫人说了,她请了世界知名的康复专家,还有萧家最得真传的中医圣手,必定是很快就能让你痊愈。”
“是的,姑姑。”我打字,“您也不要太担心了。我知道姑父一直都在竭力协助调查案情。乔治都跟我说了。至亲之间也不好说谢,这都是姑姑和姑父对我的疼爱,我会记在心里。遗憾的是,我忘记了之前你们的疼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来。”
姑姑刚刚收敛了泪意,听到这话,又掉下泪来,用纸巾擦了又擦,忍着哽咽道:“以前的事,想不起来也罢了,每每我提起以前的事,还要替你委屈,跟你姑父哭鼻子。你姑父埋怨我不会开解自己,总想一些不开心的事。昱久,我倒是真的跟你姑父说过,你想不起以前的事,其实是件好事,免得再伤心!”
我打字:“姑姑,我大概知道您说的是什么事。我已经跟老韩暗示过了,既然我不记得了,以前的事就翻过去吧。让他们也都安心,我没打算追究。”
“是啊。”姑姑露出一点笑容,眨动着湿漉漉的睫毛,说:“昱久说的对,过去的事怎么都追不回来了,我们看以后。你姑父悄悄跟我说,老夫人有老夫人的角度,不能说她老人家错了。他告诉我,戴家烦人找过老夫人了,原是议亲,老夫人给回了,说以后要昱久你自己做主。”
“议亲?”我诧异地看了姑姑一眼,接着打字,“说的是戴孟绮吗?我都这样了,戴家还有联姻的意思?”
姑姑点头儿,道:“这事儿,老夫人没跟我说,是你姑父从戴家烦请的人那里打听到的。你姑父说,戴家大概也有探口风的意思。毕竟一直是戴家那边主动跟老夫人提的。老夫人也一直顾念着你本人的意思,没有答应。这话,却是我听老夫人亲口说的。”
我不知道,自己以前经历过怎样的抗争。听安德鲁和戴孟绮几个人的意思,我一直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老夫人虽然乐见其成,但似乎没有最后下决断。看来,我受伤之后,老
夫人的态度出现了明显的转变。
小姑姑帮我整理了一下被子,又缓缓说道:“昱久,你小姑父调查到的一些情况,大都通报给老韩了,但有一些小事,就没让老夫人知道。其实就是跟曜久相关的一些事。毕竟曜久是你大姑姑的儿子,你大姑父是入赘的,曜久的身份就跟你和旭久没什么分别了。”
我懂小姑姑的意思了,她跟大姑姑同样是老夫人的女儿,但是她俩的孩子在陈家的分量却不一样。她不好在老夫人面前指摘曜久的不是。
我打字:“姑姑,有什么事,您就跟我说吧,既然是有关于我的伤害案,我本人知道就好了。并且,许多事我都不想追究的。”
小姑姑赞许地对我微笑点头,道:“昱久你一直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曜久那孩子没有坏心眼,他就是个耳朵软被连累的。之前你已经知道了,他的大舅哥参与作案,已经被拘起来了。他这个大舅哥呀,从小就没脑子不成器,坑了自己的妹妹,还当是帮她了。”
我打字:“对。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难道,除了大舅哥的事,曜久还有亲自参与了我的伤害案吗?”
姑姑摇摇头,惋惜道:“曜久也是有委屈的。当年他跟你的保姆的侄女相爱,是老夫人悄悄做扣儿给拆散了。他跟媳妇儿婚后感情很好,可是依然放不下先前那个。那个后来嫁的也是高门贵府,但是丈夫是个扶不起来的,在家中同辈中受欺负,你曜久哥就暗地里出手帮他。你说,有他这样做事的吗?”
我惊奇地看着姑姑,打字道:“曜久做了什么事?”
姑姑叹道:“其实,我常常跟你姑父说,你保姆那个侄女不是个好的,只有曜久被她蒙了眼睛。曜久帮她的丈夫,自然是背着本人的,可是那人一旦知道这件事,你想想,他会念曜久的好儿么?只有火冒三丈的妒意吧?那个人跟杨家以前倒没什么深厚的交情。可是就在去年上半年,他跟杨家的人搞到一起去了。”
“谁?”我赶紧打字追问,“是杨汀洲还是杨溪云?”
“都不是。”姑姑意味深长地看着我,“是杨汀洲的叔叔。他不服气侄女掌家,由来已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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