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昭一瞬间想了许多,面上却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来,当下只含糊的点头应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排去了长长的队伍末端。
贡院门口搜查的官吏有好几个,但队伍进场的速度却不算快,因为每个人都得经过仔细的搜查。寻常搜身也就罢了,如果搜身的官吏存疑,可能还得让考生脱了衣裳检查。好一些的当场脱个外衫便罢,若还有疑问,可能就得被带进旁边屋子里脱得连底裤都不剩。
秋闱检查的严格,显然与之前童子试不能比,许多考生头一次见这阵仗脸色都不怎么好看。尤其几个倒霉被带去脱衣裳的,出来时脸色更是难看得紧。
当然,在这样的严格搜查下,官吏们也不是一无所获的。至少在排到唐昭前,她就看到不止一人被查出了问题,后果就是被官差带走,当场革除了功名。
唐昭眼见着前人如此下场,也不过是垂了垂眸,对唐家的手段多少还是有些信心的。
如此排了一两个时辰,终于也轮到了唐昭。她抬眸瞥了眼面前搜身的小吏,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考篮递了过去。对方看都没看她一眼,便如之前面对所有考生时一般,接过仔细检查了起来。考篮里自然没什么问题,唐昭也没想过作弊,不一会儿便检查完了。
检查完考篮,小吏依旧没露出什么异样,只招招手示意唐昭过去搜身。而唐昭只犹豫了一瞬,便上前去了,谁也没看出她此时的心虚紧张。
随后小吏开始搜身,果然是从头到脚仔细搜查,与之前搜查所有人时一般无二。旁人看不出丝毫异样,但唐昭作为当事人却能感觉到,头冠鞋履这些是如常搜过了,可小吏在搜身时其实手掌根本就没碰到过她。顶多碰碰她衣袖,抖抖她衣摆,根本连冒犯都算不上。
很快,这虚假的搜身也结束了,小吏开口冲她说了第一句话:“没问题,进场吧。”
唐昭抿着唇冲他点点头,也没更多表示,拎着考篮便踏进了贡院大门,而小吏也开始继续检查下一个考生了。只在谁也注意不到的时候,唐昭眉头微拧了下。
贡院考场外搜查的官吏足有五人,她随机排的队,随机轮到这个小吏手中。其间若是没人安排过什么,那么岂不是说这贡院外搜身的五人轮到谁都无所谓,轮到谁都会对她视而不见?那这样的话,唐家插手科考的能力,简直远超唐昭想象!
唐昭不免忧心,为这新身份下隐藏的秘密,也为高居庙堂的天子。
不过眼下唐昭是做不了什么了。她拎着考篮踏进贡院,又在官兵的引导下来到分配的考棚,也如所有考生一般,静静的等待着乡试开考。
人都道秋高气爽,八月入秋的时节却着实称不上一句凉爽,秋老虎的威力使得天气比盛夏时还酷热。狭窄的考棚里尤甚,饶是唐昭克己忍耐,三日的考试也是一场折磨。
入场时的经历让唐昭不敢胡来,面对考卷也乖乖答题——她心中其实早有成算,入了考场便不能不认真对待这场考试,可要考中难,要考不中却是极简单的。比如文章写得再好,若不小心污了试卷,到头来也只有黜落一个下场。
唐昭已经想好了,她尽管考尽管答,只等最后一场时写完用衣袖在试卷上蹭一下,字迹花了,这三场考试便也白费了。
说来有些可惜,但却是她最好的选择。
有着这样的思量打算,唐昭便也安心答起题来。大抵是学问扎实且心有成算,唐昭写起这科举题来也是得心应手,只三日考完出场,仍是感觉浑身疲累且要馊了。
当然,在秋闱出场的一众考生中,唐昭的状态算是好的了,甚至于她身上也还算清爽。不似身边同行的其他考生,一个个两眼无神浑身汗臭,熏得人恨不得离他们八丈远。便是同样从考场中出来的唐昭,都差点儿没忍住捂鼻子,最后好歹因着礼仪修养才忍耐下。
考场外,薛氏不出所料亲自来接,一见唐昭便问道:“阿昭此番答题可好?”
唐昭闻言毫不心虚回道:“阿娘放心,我答得尚可。”说话间饮下仆从送来的一碗凉茶,又看了眼贡院外的一片嘈杂,劝道:“这几日乡试,贡院实在混乱,阿娘下次还是别来了。派几个仆从在等着就好,这样我考试也能安心些。”
薛氏闻言不怎么想答应,可看着唐昭坚持的模样,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了——她这人很奇怪,明明唐昭已经看见过她危险强势的一面,可偶尔却又软和得容易妥协。
唐昭就没看懂过薛氏,不过她答应了就好,其他暂且可以不提。
一行人回到唐府,见到唐明东也问过一回考试如何,唐昭都从容应对了。而后回房沐浴更衣,又休息一番好好吃了一顿,转眼便又要入场去考第二场了。
仍是许多人来送,不过经过前一场搜身,唐昭心中有了底,排队入场时也不见什么彷徨。等长长的队伍排到她,唐昭目光微闪了一下,发现给她搜身的已经换了一人。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这次入场搜身的五个官吏全都换了,看样子朝廷也是防范甚严。
不过换不换人的,结果竟也没什么差别。新的小吏与她搜身时,与前一个没什么不同,仍旧是不动声色的避免了触碰,也仍旧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躲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唐昭拎着
考篮入场时比上一场镇定多了,可心中却是忍不住的凝重——插手科考何其困难,可唐家这般的人家竟不止一次做到了。哪怕只是在入场时放水,可这一而再再而三的,总是让人不安。唐昭甚至怀疑等春闱时她再入考场,也会是一般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