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怀义扯下脸上的毛巾,瞪眼看他,“你觉得应该杀掉他?”
顾小鱼平静的道,“是,他为匪首,过往不知道做了多少恶事,手里也可能早就沾了人命,杀他,是为民除害,他并不无辜。”
这是无辜不无辜的事儿吗?
才五岁大的孩子,张嘴就是杀人,还说的这么理所当然,眼里看不到半点害怕,这正常吗?
许怀义一时间不知道咋接话,扭头去看媳妇儿。
顾欢喜神色自若的道,“小鱼说的很有道理,那山匪拦路抢劫,按罪当诛,但是,他即便死有余辜,那也该是由朝廷、府衙、负责刑罚的官吏们去抓捕、去审判、去量刑定罪、再去执行,其他人是没有那个权利的。”
顾小鱼下意识的道,“可他是坏人啊,我们也不是滥杀无辜,杀他,是为了拯救其他的过往百姓……”
顾欢喜点头,“嗯,你的想法是好的,可事情却不能这么办,为什么制定律法?就是为了约束百姓,约束大雍朝的每个人,律法明确规定,杀人偿命,除非是签了死契的下人,他们的命属于你,你才可以随意处置,其他人,哪怕对方有罪,你也不能想杀就杀,那是越俎代庖,挑衅律法的严明。”
顾小鱼抿住唇,没吭声。
顾欢喜笑了笑,“是不是觉得这样并不合乎情理?”
顾小鱼不好意思的“嗯”了声,“儿子不是不信娘亲,而是有些想不通,还请娘解惑。”
“其实说白了,很简单,就是尊重和敬畏律法,律法可以修改,但不能触犯,哪怕有些条例不近人情,那也要以律法为先为重,以律法治国,国家好不好的,我也不知道,但总归不会出大乱子,可要是以情治国,无视法纪,有能力的人都可以由着自己的喜好和判断去决定别人的生死,那这个国家必亡。”顾欢喜最后一句,说的语气略有些重。
顾小鱼心头一震,面色变了。
许怀义马后炮,“你娘说的全对,为父不是杀不了那山匪,也不是不敢杀,更不在乎失信不失信,而是不能杀,因为我没有处置他的权利,我现在要是个县尉,我肯定判他个秋后问斩,哪怕我只是个衙门里的小小捕头,我都敢以他拘捕闹事的由头,将他就地宰了,可我现在就是一普通百姓,能断他一条腿,便是目前能做到的最好结果。”
“那您之前朝着山匪头子冲过去的时候,当场砍的那俩山匪,可没见您手软,那时,您就没想过会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情况不一样,我那时候是自卫,自卫过程中砍杀了人,那属于防卫过度,情有可原……”他不确定的又看向媳妇儿,“眼下的律法是不是这样啊?”
顾欢喜差点没冲他翻白眼,当她什么都知道啊?原主的记忆里,也没有这方面的知识,她穿过来后,也没读律法相关的书籍,她上哪儿知道去?“书中自有答案,等到了京城,我们就去买书来看。”
许怀义傻眼了,“啊?没必要吧?”
顾欢喜扯了下唇角,不容置疑的道,“不,很有必要。”
许怀义张了张嘴,不敢再跟媳妇儿倔嘴,转头弹了顾小鱼一个脑瓜蹦,“都赖你,小兔崽子,坑你爹啥不好,坑你爹读书!”
顾小鱼,“……”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是世人皆知的道理,偏偏他这个爹,对读书畏之如虎、避之不及。
队伍这次中途没停下休息,一直走到中午,离着那山匪盘踞的地方二十多里地,再也没可能被追上后,才找了个处妥当的地方埋锅造饭。
直到此刻,众人也才算彻底放松。
很快,炊烟升起。
不过更多的人,却是躺在草垫子上动都不想动一下,这半天,又是急着赶路,又是跟山匪对抗,刺激是刺激,累也是真累。
徐村长不放心的巡视了一圈,怕有人扛不住吓出病来,还特意请焦大夫帮着都瞧了瞧,除了之前杀狼受伤的那几人需要换药外,其他村民,就都还好。
徐村长感慨,“大家伙儿越来越能抗事儿了。”
搁在之前,谁敢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呢?
山匪啊,他们竟然连山匪都不怕,还从山匪手里安全离开了,上哪儿说理去?
焦大夫道,“多亏了怀义,有他在,大家才能有惊无险,不然,就算咱们能闯过去,伤亡肯定不会小了,那之后的结果,就不是眼下这样了,怕是哭的哭、叫的叫,没几家能安然无恙的。”
徐村长用力的点着头,“你说的对,没有怀义,今天这事儿就大了,搞不好,连继续往京城走的心气儿都没了,那才是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