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矜言发自真心地微微一笑:“我要带母亲出宫了。”裴几道:“……啊?”“几道,”楚矜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他抓着自己最?亲近的小太?监的手臂,甚至带出点哽咽,又重复了一遍,“我终于,要带母亲出宫了!”npc开新地图政令很快便正式下达,景元十六年?大?年?初一,皇帝下诏,令二皇子楚矜言赴北疆边境,另后押运送增员粮草,以应对奇袭苍裕关的匈奴大军。同时,镇北将军闭门谢客,拒绝了一切皆同僚的打探和看望。楚矜言只有一个上午的时间收拾行李,过了午时,负责此事?的官员便着人来催,说是军情紧急,请二殿□□谅,应轻车简从?,尽快上路。裴几?道才刚刚接受他家公子突然要去那种鬼地方的现实,正一边摸着眼泪给楚矜言收拾东西?,一边愤愤不平地指天骂地。“催什么催,催命似的,他们以为您是什么人呢,要带的东西?有多?少……但是药材便得装一大?车。”楚矜言点算着自己现存的积分,一边专注地在系统商城中搜寻,有没有什么得用的商品先备上,听到他抱怨,笑道:“我发觉你现在愈发‘娇惯’了,我们从?前过的什么日子,我怎么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人’?”裴几?道正试图把一副软枕塞进被褥里去:“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公子您怎么这么不能适应现状呢?现在不好好享受着,万一将来又?都没了可怎么办?”楚矜言淡道:“没了便没了,我也?不靠着这些赏赐活。”裴几?道突然意识到什么,缩缩脖子,耷拉着脑袋不吭声了。楚矜言看了他一眼,又?道:“别浪费功夫,再有两刻便要启程,这些东西?我是不会带的——没用,还占地方,若是有那多?的车架,我还不如多?带上一营的口粮。”“……”裴几?道顿了一下,还是试图据理力?争,“可您在这上头睡得安稳……还有这月麟香、苏合香,都是殿里常备着——”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极不情愿地停了手。“好啦,好啦,奴才知道啦。”裴几?道叹了口气?,终于停下了手头使自己愈发焦虑的无用功,凑到心不在焉地把玩小白鸟的公子身边去。“公子,那还有我呢,我不占地方,让我跟您去北疆吧。”楚矜言闭着眼:“你去做什么?”“我去照顾您啊!”小孩眼睛都瞪圆了,“天哟,我都照顾您多?少年?了,哎,想起来我就心慌,您若是不带着我,谁给您梳发髻整衣裳啊对不对!”楚矜言难得从?系统抽出神来,看了他一眼:“你再学李嬷嬷说话?”裴几?道:“……”他在自己嘴上做了个封口的手势,只仍眼巴巴地注视着楚矜言,巴望着他松一松口。别的还好说,可若不带上自己,他是真的担心他们家公子。虽说从?小确实也?过过苦日子吧,可宫里的苦日子……那和民间也?确实还是有差距。裴几?道记事?早,他小时候家贫——不然也?不会将幼子送到这种地方来,那是真的吃过不少苦。进宫以后还是,他太了解挣扎在底层时,要面对的都是多?骇人的情况了。楚矜言是在乱坟岗救了他,但裴几?道也?绝不会忘,自己是怎么被扔到那种地方去的。“公子……”“您……”楚矜言终于受不住那种湿漉漉的小狗似的眼光了,总算是松了口。“去便去罢,”他无奈地弹了一下小孩的脑门,“路上与我同乘便是了,只是北疆确实苦寒,不比京城,我们去是要吃苦头的,到时候可不许哭鼻子。”裴几?道笑着撇了撇嘴。很奇妙,他家公子总把他当做什么需要保护的小孩子,有时候,他们之间的相处会发生奇妙的倒错,一点都不像是主仆。但他只是欢呼着一把抱住公子,就像个真正什么都没经?历过的、十五岁的小孩子。雪客被挤到了,好容易挣扎出来,身上雪白光亮的毛都变得毛蓬蓬的,气?得啾啾直叫,绕着他们两个乱飞。最?后,楚矜言只是带了几?件换洗的衣裳,还有一个大?号拖油瓶,上了前往北疆的车架。是徐双林亲自将他送到准备开拔的军营中——楚矜言是要与五千轻骑一起,以最?快的速度驰援前方占战局的,而徐统领此次负责押后运送粮草辎重,不与皇子同行。与楚矜言一同走的,是个三月前换防回京修整的游骑将军,从?五品衔,姓顾,年?纪不大?,皮肤黑红,虽很容易能看出他脸上对前方战事?的担忧,但在看见楚矜言的时候,还是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敌意。楚矜言:“……?”裴几?道横跨一步,挡在他前头,对那约莫二十来岁的小将军凶道:“看什么看!”对方就把视线转开了,几?乎不加掩饰地轻蔑一笑。登时,连徐双林都有点尴尬起来。“顾长吉,你给谁甩脸子呢,不得无礼。”楚矜言却觉得有些有趣。他很少见到这样吧情绪都鲜活地写在脸上的人——裴几?道或许算一个,可裴几?道也?不是对谁都如此,那小子很会看人下菜,在自己面前没大?没小,别的时候却是个滑溜溜的人精。这个顾长吉却不一样,虽然以他的年?纪,即使同时考虑出身,能坐上这个位置,也?绝对称得上一句年?少有为,可不论如何,眼下在名义上,自己总是他的上司。倒是嫉恶如仇啊。楚矜言也?不放在心上,只温温和和对徐双林道:“麻烦徐统领了,后方杂事?颇多?,不宜久留,便先回吧。”徐双林有些不放心地看了顾长吉一眼,这才抱拳:“殿下,军中都是些粗人,若是冒犯了您,尽管打骂他们就是,但军情紧急,还请尽快赶到荆云。”楚矜言点头:“统领放心。”他带笑看着顾长吉,“顾小将军是性情中人,我倒很觉得亲切。”顾长吉颇为嫌弃地看向一旁,徐双林却松了口气?。他是早把灵魂都卖出去的人,从?前他的主人是谢家最?后的小姐——当朝的皇后,而不久之前,他的主人变成了二皇子楚矜言。这也?没什么差别,反正他只听那令符主人的号令而已。但徐双林见多?了人,他很容易感觉到,楚矜言跟谢小姐不一样。他所图谋的,是更大?的东西?。徐双林很快判断出他的新主人不好惹,心机深沉,手段强硬,偏偏外面的人却大?都以为他是个病恹恹的面团子……徐统领不明白,并?大?为震惊。反正,顾长吉若得罪了楚矜言,怕是没好果子吃的。徐双林一走,顾长吉更是不想装了,挑剔地看看楚矜言,才不情不愿地伸出一只手臂,打算扶他上车架。楚矜言也?完全没有立威的意思?,很合作地借了力?,登上高高的马车。倒是裴几?道又?瞪了顾长吉一眼,自己一用力?,直接跳了上去。时间确实紧迫,主仆俩刚刚坐稳,车队便按时启动了。楚矜言掀开帘子,回望了一眼巍峨的皇城。他此次离开,牵挂的也?无非就是母亲,但母亲多?年?卧病,身体?实在不好,总不能带着她前去北疆。好在景元帝不知道是终于良心发现,还是念着他们的“交易”,打算好人做到底,竟然允了母亲去外祖家暂做休养的请求。母亲带着李嬷嬷,又?身在郑国公府,在自己回来之前,应当是出不了差错。楚矜言定?下心,放下了帘子。看见裴几?道还在生闷气?。“你与他置什么气?,”他无奈道,“这次的事?情,他们都定?为白将军忧虑,以我的身份,本来前去北疆就不可能一帆风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