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隐形人,总比仗着身?份,再对他们指手画脚得好?。但?这位二皇子未免隐形得太过分?,几天过后,镇北军将领们几乎要忘记营中还有这么一个人了。“他都说?了吗?”刚刚在外面打点好?的裴几道走进来:“唯恐说?得不够多呢——不止北疆的事,还有构陷朝臣、贪赃枉法,呸,真是畜生不如,这么多年来不知道制造了多少冤孽。”楚矜言笑道:“你?说?话倒愈发有北疆这儿人的味道了。”他不说?还好?,这一说?小孩差点又要掉眼泪:“我的公子哎……您以后可千万不能这样了,您不知道我这个担惊受怕,万一您……”楚矜言挑了挑眉。裴几道立刻呸呸呸地拍了拍自己?的嘴,不敢再说?话,转而把一沓厚厚的纸张递到?楚矜言手里。“除了那个掌事的军师,我和姓顾的没明确告诉其他人他的身?份,但?那些?将领也是……心照不宣,总之,军中的人只想着抓叛徒,至于其他的,大多都是行?了方便,由咱们自己?的人来问的。”楚矜言点点头:“他本就是个没有身?份的人,大殿下此时可好?好?地待在京城里呢——战事呢?近来如何?”“还不错,”裴几道狠狠瞪了奄奄一息的楚知行?一眼,老老实实道,“没有奸细捣乱,镇北军在对战中多占上风。只是伤亡还是有些?严重,一来之前后勤补给不足,二来,在战争刚开始的时候,匈奴人占据了太大的优势,现在打赢一两场仗容易,想从他们手中夺回失地却有点难了。”楚矜言略微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头头是道,看来这段时间没有偷懒。”“那是当然,”裴几道骄傲地挺起胸脯,“我虽然一直待在将军府里,可这些?事情,姓顾的都会?转述给我,好?让您知道。”楚矜言笑道:“小顾将军倒真是个面冷心热的人。”“那是他们该当的,”裴几道气道,“您说?说?,前后为了这,您都做了多少事了……从白将军到?白小姐,哪个的命不是您救的,他们要还敢那样对您……”楚矜言弹了一下他的脑袋瓜:“别总将这些?挂在嘴上。”裴几道委屈地撇撇嘴:“我哪有……明明是谁都不敢说?,都快憋屈死我了。”这话说?的不错,不止他憋屈,就连顾长吉那家伙都憋屈得很。毕竟,小顾将军确实为人正直,之前讨厌楚矜言的时候,装都不愿意装一下,现在成了“同党”,难免也会?在同僚抱怨的时候,忍不住在内心为二殿下鸣不平。“你?先回去吧,”楚矜言摆摆手,又将目光放在了不知道醒着还是没醒的楚知行?身?上,“我还有别的问题要……”他突然顿住了。裴几道一愣:“公子……?”楚矜言不知为何改了主意,转而问道:“他招供的那些?事,除了有关镇北军叛徒的,其余的都只掌握在我们手里,是不是?”裴几道用力点头:“还有……还有当年淑妃娘娘的事呢,”他压低了声音,看向楚知行?的眼神更憎恶了,“我真没想到?,当年也是他……公子,不管怎么说?,这次回去以后,您就能在陛下面前平反了!”说?到?这里,裴几道不免激动起来,天知道当时他刚知道问出这件事的时候,一方面在心里将楚知行?杀了八百遍,一边又有多高?兴。娘娘和公子……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一朝误会?解除,总算是要苦尽甘来了呀!楚矜言看上去,却远不像他想象的激动。相反,楚矜言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会?儿,嘱咐道:“这件事,你?不可让任何人知道。”“……啊?”楚矜言却没有多说?,他也没再多看楚知行?一眼,就带着裴几道走了出去。该知道的事,如今他都已经知道了,有关于当年……所有曾经参与的人,如何罪孽深重,他日后自会?让他们一个一个吃到?苦果。但?是不,这件事情,他不打算告诉景元帝。不止裴几道摸不着头脑,就连弹幕一时都炸开了锅。【等等,等等,这是什么意思??不赶紧上渣男面前去演白莲吗宝贝?那不是你?最擅长的桥段吗??】【虽然感觉还有点不真实但?是……趁他病要他命啊!好?不容易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快跟查爹去一哭二闹三上吊啊!我就不信这还搞不定太子之位!?】【扣1给大魔王众筹回京路费!扣0查爹明天就给我滑跪!】【这事可不兴等啊言言,我等那个渣男火葬场已经等到?头发都白了!】可不管观众们怎么说?,楚矜言仍是打定了主意,他再三叮嘱了裴几道,这件事情绝不能泄露出一点风声,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楚矜言固执起来的时候,几乎任何人都不能改变他的想法。好?不容易……在离京的时候,他才?终于费尽了力气,将母亲从皇宫那个鬼地方救了出来。楚矜言是以自己?——以一个只有他和皇帝两个人心知肚明的,混淆皇家血脉的身?份,跟他的生身?父亲做了交易,才?换来了这个结果。至少目前,他不能打破这个好?不容易平衡起来的局面。景元帝若是知道真相,会?万分?悔恨吗?会?想尽办法弥补、善待他们母子吗?楚矜言相信会?的。他并不怀疑这一点,正相反,在知道了游戏预设的后期发展之后,尽管对那个“临死前的深情”嗤之以鼻,可楚矜言心里很清楚,皇帝爱他的母亲,那爱或许虚伪又自私,但?确实存在。但?楚矜言所抵触的,也正是这个。他并不需要“父亲”的追悔补偿,也不需要所谓的亲情厚爱,他如今想要的,只不过是让母亲之后一世?安乐,幸福地看着他们的国?家太平,天下海晏河清。可如果景元帝知道了真相,这一切都会?被打破了。至少,母亲绝不可能继续住在外公家里,清清静静地过她的小日子。……她的疯病都还没有完全治好?呢。楚矜言不想让皇帝再有一丝机会?,去打扰他母亲今后的生活,哪怕那意味着他自己?的处境会?更艰难一点,那也很值得。寒风呼啸的北境,屋内一点灯光如豆,楚矜言坐在灯下,凝神思索了良久。只有,他找出几张纸,快速地在上面书写?起来。楚矜言下笔时几乎不需思考,那都是在心中思量许久,早已成竹在胸的事。他一刻不停地书写?了大半夜,才?终于直起身?,长舒一口?气,将那些?散乱的纸张整理?成三份。接着,楚矜言去把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裴几道拖起来,给了他一封密信,又细细叮嘱一番,让他继续假扮“钦差皇子”的身?份。再然后,他又来到?白柔嘉的院子里,那里栽种了几株梅树,有星星点点的梅花开在上面,红色白色都有,很是漂亮。楚矜言折了一枝梅,连同另一封信一起,无声无息地放在了避风的窗前。最后,他运转内力,大略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便摸出了那块熟悉的面具。地牢之中,阴森可怖的火光只照亮一点点墙角,狼狈不堪的楚知行?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身?上的剧痛让他难受得死去活来,更过分?的是,他的直播间观众不仅没有想办法给他打赏众筹,让他有机会?回到?现实之中,那些?卑鄙的家伙们,居然幸灾乐祸地看起了他的笑话!这些?人的道德水平真是太低下了!楚知行?再如何回想起自己?的失误,也觉得是一子错,满盘皆输,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能有办法逃出去……可是,疼痛与寒冷又很快将他从狂热的想象中拉回现实,他很快泄了气,开始祈祷该死的楚矜言能给他个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