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金子失去光芒,有些宝石碎了一角。
有的时候他挖得好深,小心翼翼拾起一件蒙尘的物件,可还没来得及拂去上面的沙尘,来了阵风,那物件便土崩瓦解,成了握不住的手中沙。
那物件到底长成什么样子,他也没机会再看到了。
雷伍叹了口气,坐起身点了根烟,在客厅里抽完才进卧室整理书包。
他将今天没机会穿的外套取出挂进衣柜里,这样就剩一小沓信封安静地躺在书包底部。
十年光阴,他从田滨离开,只带走了这堆信件。
取出信件,很多牛皮信封的边角已经被磨得起了毛边,甚至有些信封边缘已经裂开长长的口子,信封上面的手写地址字体边角圆润,像是个小女孩写的。
雷伍只翻了翻信封,拉开床头柜抽屉,找了个位置把信件安放进去。
再打开了那个装着多彩布料的塑料袋,雷伍见到又有条红色底裤,裤腰处也还是绣了个金色的福字。
他呵呵笑出声。
你看,她这人真的很固执啊。
最后雷伍才拿着那袋柚子叶进了浴室。
他找了个塑料桶将叶子泡起,花洒五金崭新,热水温度可调,置物架上还有新开封的沐浴露洗发乳,这一切都与过去十年的生活环境截然不同。
虽然如今洗澡没有限制时间,但雷伍还是洗得飞快,甚至都没用洗发乳洗头,在脑袋上随意撸了几把就完事。
回想起今天晚上吃饭时也是。
他吃完第一碗米饭时别人才吃了半碗,许飞燕替他添了第二碗饭,说慢慢吃,不用急。
卧室里比监房暖和多了,雷伍索性没穿上衣,只套了条长裤,坐在床上研究新买的手机。
手机号码用的还是以前那个,许超龙这些年都帮他养着号,si卡从大变小,手机型号从4跳到12,新办的话费套餐,网络从3g升级到5g。
si卡装进手机后,自动读取了一些以前保存在卡里的电话号码,手指扫了几下,他开始删除一个个还残存些许记忆、或者完全忘了对方是谁的名字。
什么是树倒猢狲散,雷伍是深有体会。
在他入监后,平日称兄道弟的朋友装聋作哑,有的人托人给他带了句话,说在狱中好好保重就再无下文。
等到他老爹倒下时,那些平日高捧雷家的叔伯直接与雷家割席,还不忘了要踩上几脚。
曾经,雷伍怨天尤人,不明白人为什么能这么现实。
刚进号子时他带着浑身戾气,是让教官们头疼不已的刺儿头,整天不是和这个有口角,就是和那个有推搡,心里恶火丛生时,抡起拳头直接就往别人身上招呼,关过禁闭,也躺过监狱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