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拉了拉我的衣袖,低声问道:“大人,你知道阿比有多少钱么?”我摇摇头,好奇地问:“很多吗?”“他是印度最有钱的海盗,我听说,他家里的墙都是金砖垒砌的。”沙看着阿比被拖走,一脸惋惜,目光却是艳羡非常,忘情地自语道:“总有一天,我会比他更有钱!即便是做海盗!”我想起一个月前在西海岸遭遇的海盗。风吹日晒的海上生活,不仅把他们的容貌摧残得像魔鬼一般,性格也像魔鬼一样残忍。我们有两个船员被他们抓去,当成鱼饵放在船头钓鲨鱼。“当海盗可没有好下场!”我把自己的见闻和沙讲了讲。“谢谢您救了我的哆啦。”麦克沃伊先生抱着那只受伤的金毛犬朝我走来,微微一笑,迷人的眼睛熠熠生辉,“您的后背受了鞭伤,应该去看医生。”“不必客气。”我抽了口凉气,道:“我有个朋友是医生,等会儿我回去让他帮我看一看就可以了。”“这样好像不太合适。”他皱了皱眉,金毛犬在他怀里特别安静,全身布满血淋淋的鞭伤,耸拉着耳朵,眼睛无神。我觉得它比我更需要看医生。小小金毛犬绕着我的腿不停转圈圈,还时不时用牙齿咬我的裤管儿,尾巴欢快地扫来扫去。“你后背的衣服被鞭子抽破了。”他道。我赶紧抬手摸了摸后背,果然触手便是硬邦邦的bra扣……这是我在葡萄牙花高价定制的内衣,穿一件少一件……不对,重点是我好像走光了……“詹姆斯,把你的上衣脱下来,给这位……小姐。”说到最后两个字,他冲我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那个胖胖的少年立刻走过来,毕恭毕敬地说道:“是,伯爵大人。”穿上侍者的外套后,麦克沃伊伯爵建议我立刻就医。如果得了破伤风,估计回到中国的就不是我,而是我的骨灰了。我和沙坐上他的马车,一起离开帕纳吉回城里。一上车,麦克沃伊亲手为哆啦处理伤口,他的动作十分熟稔轻柔,白皙修长的手指在金色的皮毛上跳动,让我忽视了那些惨不忍睹的伤口。小金毛犬窝在我的脚面上,轻轻打着呼噜,睡了过去。“伯爵大人……”“埃文?麦克沃伊,我的名字。”他抬头微微一笑,将我打断,“您可以叫我埃文。”我笑着点点头:“听您的口音,好像不是葡萄牙人。”麦克沃伊微笑道:“小姐的长相亦不像欧洲人。”沙道:“大人是帝国的神使。”麦克沃伊点了点头,对我说道:“原来你是葡萄牙教廷的人。”“我只是翻译官。”教廷没有把我正式登记在册。“原来是这样,教廷可从来没有女神使。”他对沙挑挑眉。沙俏皮地吐舌。“您可以告诉我黄金海盗阿比的故事么?”我用英语问道。埃文手下的动作一顿,十分惊讶地看着我,半晌,笑了笑:“不愧是葡萄牙教廷翻译官,连英语都说的这么好。”他这话也是用英语说的。沙不解地看着我们,我继续说道:“您有一双湛蓝的眼眸,两颊泛红,穿格子裤,马车里摆着苏格兰风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应该是苏格兰人,但我不明白的是,阿比是阿拉伯海的海贼,就算他劫持了葡萄牙帝国的黄金船,也应该由葡萄牙帝国来收拾他不是吗?”“你是一位好奇心很重的女士。”他笑笑。沙见我们都不理他,识趣地摆弄风琴。“一向如此。”我也笑,“您不介意为我解惑吧?”印度现在是葡萄牙的殖民地,若干年后被英国占领,难道从此时开始,英国就已经开始觊觎这片土地?我真的好奇。“乐意效劳。”他笑道。“您知道,葡萄牙帝国近年来一直仰赖巴西和印度的黄金,才能称霸欧洲,而阿比在黄金船必经的阿拉伯海称霸,不仅截获了好几船黄金,还杀了所有的船员,葡萄牙帝国对他恨之入骨,但帝国的海军对他毫无办法。”“于是您做了帝国的雇佣兵?”我问。“不完全是这个样子。”他耸耸肩,“葡萄牙皇后是我的姨母,她知道我喜欢航海,并且对付过几个海贼团,所以请我帮忙。就是这样。”“原来是这样。真没想到,您的身份这么尊贵。更难得的是,您不仅没有在苏格兰享受奢华的生活,反倒愿意在海上搏命,我真的特别佩服您!”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些难以言喻的苦涩。听说我即将去往中国,他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并说:“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再次相见。”古塞他们还没有回来,埃文伯爵帮我请了医生之后才离去。临走之前,他送给我一枚黄金勋章,其上雕刻一只金毛犬,他说,这是他们家族的标志,拿着这枚勋章的人,就是麦克沃伊家族的朋友。晚上郎锐重新检查了我的伤,说果阿现在的天气十分不利于伤口愈合,建议我明天不要外出。古塞把我埋怨了一通,又担心得不得了,为我祈祷了很长时间。公元1714年6月15日印度果阿天气仍旧是雨今天是在果阿停留的最后一天了。古塞怕我不听劝告偷偷跑出去,看了我一整天。下午,沙来和我道别,送给我一大包咖喱,另外还有十几小包的香料,我给了他两个银币,古塞说原本一个银币都太多,怪我太大方。我只想告诉沙,赚钱不一定要做海盗。鼓励他长大后经商,把这些香料销往欧洲和中国。不过他现在的眼界看不到那么远,只想赚最简单易得的钱。倒是对我所描述的中国充满神往,发出豪言壮志:“我听说中国比帝国还要繁荣富硕,总有一天,我会穿过马六甲海峡去那里闯荡!”晚上,我们的船长和传教士们一起回来,餐桌上摆上了果阿最有特色的咖喱鱼,在香气弥漫的晚餐中,船长告诉我们,明天早上八点,我们将起锚驶向澳门。另外,还有一个好消息,杀害了我们两个船员的西海岸红胡子海贼团,已经被麦克沃伊家族的佣兵团打败,从此,西海岸又少了一个残忍的海贼团伙。在传教士们的欢呼声中,我回想着埃文那锐利的双眼,温暖的微笑,有些热血沸腾的激荡。我竟然和这样的英雄人物成为了朋友!公元1714年7月10日澳门天气炎热离开果阿之后,天气越来越热,即便涂上好几层橄榄油,在毒辣的太阳底下晒十几分钟,也能脱一层皮。太阳下山之后,晒了一整天的船舱则变得像蒸笼,我们纷纷跑到甲板上透气,但热热的海风又吹得人喘不过气来,在这种情况系下,不要说海盗,就连海鸥都懒得在海上飘过。诺车玛?爱思佩仁斯号行驶的非常慢,直到今天下午五点多,落日余晖下光彩熠熠的妈阁庙才出现在望远镜中。当我们终于踏上澳门土地的时候,葡萄牙传教士杜拜对我说,1557年(明嘉靖三十六年),葡萄牙人从当时明朝广东地方政府取得澳门居住权,成为首批进入中国的欧洲人。当时葡萄牙人从妈阁庙附近登陆,向当地人问这里的地名,因在妈阁庙旁,当地人便回答妈阁,于是澳门便被命名为acau。同果阿一样,我们在澳门也受到了极高的待遇。澳门圣多明戈教堂的负责人和多位司铎顶着滚烫的海风在港口迎接我们,每个人都热得汗如雨下,两颊泛红,十分辛苦,令我感到受宠若惊的是,不多时,澳门总督胡广礼先生携其家眷也赶到,十分客气地要为我们接风洗尘。我不由感叹葡萄牙教廷影响之广,之深。之后,在宴席上,澳门主教说道早在十多年前,胡广礼就受到大陆著名画家、天主教徒吴启光的影响加入了天主教,现在,他们一家人都成了上帝的信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