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王爷并非本王心中所思所念之人……又怎知她与本王是一厢情愿,还是两情相悦呢?”
便见端木谨古潭般幽深的眸子,淡淡的在对面的一男两女身上扫过,飘忽的眼神,让人分不清他瞳孔里倒影的究竟是谁的影像,而他口中的那一个“她”字,又究竟指的是何人?
安若溪正犹豫着要不要再次“对号入座”的时候,却听得那端木谨语声清冽的钻进她的耳膜里,说的是:
“汐儿……你说对吗?”
男人一双水色无边的眸子,含情带意,无限幽幽,似有若无的凝在安若溪的身上,直瞧得她一颗刚安放回原处的心脏,又蹭的一下,像被人给狠狠的拽了起来一般,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
身畔的某只变态,这时却仿佛突然之间跟先前你一言我一语的“情敌”站成了同一阵线,凉薄的唇瓣抿成一抹微不可见的弧度,装起了哑巴,只好整以暇的等待着女人的反应。
咬了咬牙,忍住心底的叫苦不迭,嘴角扯开一抹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安若溪斟字啄句的开口道:“其实……我觉得吧……感情之事,向来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不足为外人道也……一厢情愿也好,两情相悦也罢……世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你今日你侬我侬之人,他朝会不会形同陌路?又或者你此刻弃如敝履之人,某天或将被你捧在手心珍如瑰宝……此一时彼一时,缘分之事,很难说的,也无谓强求,还是顺其自然的好……呵呵……”
以干笑两声,结束了自己的侃侃其谈,安若溪忍不住擦了擦脑门上并没有的涟涟冷汗。好吧,她承认,以上胡言乱语,纯属赶鸭子上架,颇有几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意味。现时的她,又岂知自己今日的一番玩笑,他朝会成为席上几人的写照呢?
只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除了安若溪之外,其他人等,皆是目中一闪,或多或少有所触动。
“想不到本王与汐儿你不过数月未见……汐儿却已变得如此豁达通透……真叫本王汗颜……”
空气中短暂的沉寂过后,端木谨幽幽的声音响起,一双水漾的清眸,似落在安若溪的身上,又仿佛没有。
安若溪还没有来得及尴尬的“谦虚”几句,却听得身畔那只变态淳于焉,施施然的替她接口道:
“谨王爷也知汐儿自从失忆之后,不仅尽忘过往的人与事,就连性情都是大变,与从前,可谓判若两人……但对本王而言……如今的汐儿……只有让本王更加的钟情……”
男人幽深似海的寒眸,在凝向他口中的“汐儿”之时,渐次氤氲开来层层叠叠的温柔,似盘丝洞里结成的一张大网,将倒映在墨色瞳仁里的那一抹清丽身影,牢牢的缠绕在其中,逃不开,挣不掉,只能不断的沉沦,直至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一刹那,安若溪突然不想追究他话中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惟有那“钟情”二字,像是春风化雨一般,丝丝缕缕的钻进她幽暗不见天日的心底某处,浇灌着那里的一颗种子,生根发芽,茁壮成长,直至某一天,再也无力拔除。
只是,这样旁若无人的凝视,却像一根刺一样,狠狠扎进了苏苑莛的眼里。如秋水流转的明眸里,刹那间掠过无数的惊涛骇浪,连对面男子状似不经意划过的目光,都丝毫未察。
端木谨薄削的唇瓣间,缓缓扯开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稍纵即逝。
“本王倒觉得……似乎性情大变之人,并不止汐儿一个……就连焉王爷你,都仿佛与从前判若两人……”
便听那端木谨清润的嗓音,悠悠的响起,嘴角泛着的泠泠笑意,仿佛想到了一件极之有趣的事情一般,缓缓的加深。
“今时不同往日……看到焉王爷对汐儿如此的珍而重之……让本王当真是艳羡不已……但是,焉王爷可有听过这么一句话?甲之蜜糖,乙之砒霜……焉王爷和汐儿这般的两情相悦,恩爱缱绻……只是落在别人眼里,不知该是怎样的滋味?”
让安若溪心头一跳的,并非端木谨表现出来的那种酸涩的吃醋意味,而是他在说着这番话之时,一双水色无边的眼眸,却似乎不经意间的扫过淳于焉左手边的那个女子……苏苑莛……但那样的速度极快,安若溪甚至没有看清,便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适才只是她的眼花。
下意识的望向那与自己隔着一个淳于焉的女子,但见她晶莹似玉的脸容上,神色淡淡,仿若对一切都置若罔闻,她由始至终都是那个默默陪在良人身畔的善解人意的娇妻美妾。
而一旁的男人,幽深似海的的寒眸里,此刻却也早已敛去了方才的似水温柔,眸底深处,一片未明的浮光掠影。
一腔绮思,尽数化为乌有,安若溪心底突然油生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你一直期待的一件事情,就在你自以为已经实现的时候,却适时的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你才发现原来不过是建筑在梦里的空中楼阁,经不起推敲,这一场幻觉,便已坍塌。
对面的男子,那靖远国七王爷端木谨,却仿佛根本没有留意到几人的各怀心事,顿了一顿,清润的嗓音,依旧悠然的开口道:
“……倒叫本王不由记起焉王爷先前说过的一句话……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还真是恰如其分的贴切……只是不知如今那‘想起往日交情,可笑我真懵懂’之人,又会是哪位?”
安若溪心中不由的一动。但觉这端木谨此时此刻别有深意的一番话,并非跟自己有关,而是刻意说给席上的另一人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