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思和元酀十分淡定地一路进了大殿,立于御阶之下,对周遭若有似无、或直白或闪烁的试探目光只作无睹,唯独虞珂和安王来了,几人互相问候几句,也就只有他们能彼此说几句话。
鸿嘉帝一来,殿内嗡嗡低声议论倏然而止,呼吸一下子可闻,他坐在御座上,扫了一眼殿内众人,不知此时心中什么感受。
镇抚司如众人预测那般,恰呈上这些天调查的结果,奏报两份,一为嘉王案,一为瑞楚案。
殿内所有目光不由自主随着那漆雕盘内两份奏报移动。
镇抚司的人低眉敛目,直秉御前:&ldo;陛下,嘉王勾结荆州太守,吞饷挪库,屯养私兵,证据确凿,瑞楚一案中,瑞楚获罪的贪贿案,也确系嘉王一党所为,实则栽赃。&rdo;
殿内众人哄然议论纷纷,期思稍稍抬了抬眼,鸿嘉帝倒是依言没有干涉查案,如今让真相摆出来,不给嘉王留退路。
鸿嘉帝面色掩在暗影中,缓缓将奏折翻开,一页接着一页。
期思却依旧深知皇室这些事情是什么样的,他并不打算把决定结果的赌注全押给鸿嘉帝。
&ldo;陛下&rdo;,期思上前一步,深深一揖,&ldo;五哥所为,实在令人痛心,但此事恐怕必须严办,否则不足以平民愤,皇家威严亦会折损,日后隐患无穷。&rdo;
言下之意,若皇室朝廷不跟嘉王划清界限,便等同于纵容窃国叛国之举,天下人都将指责晋国朝廷,皇族威严也不复存。
鸿嘉帝握着奏折的手指攥紧,眉头皱出一道深刻纵纹,沉沉望了期思一眼。
可期思所言并无错,只是将朝臣们此刻不敢讲的话讲了出来,提醒鸿嘉帝,嘉王的处置,绝不可徇私情而轻饶。
期思开了口,数位素来直谏的臣子也迈了出来,表示赞同,虽不直接言明,却都是劝鸿嘉帝,舍弃嘉王,保全大局为重。
鸿嘉帝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从前北境大乱,林玉带头讨伐瑞楚之罪,不也正是这么一副场景?
相较之下,那是面对瑞楚之事的心情已几乎忘记,只记得也曾无奈愤怒过,最终还是顺了大势。此刻众人诛讨他的亲儿子,却是实实在在的不好受。
万世千秋,容不得意气,许多事,原来一直就没变过,时移世易,如今因果轮回,轮到了自己身上,便才觉得最苦。
鸿嘉帝自嘲地抬了抬嘴角,将折子撂在一边,起身望着群臣。
&ldo;嘉王勾结边官,贪饷无度,暗养私兵,昔日栽赃朝中重臣、污蔑忠良,如今以私兵干扰战局,形同叛国……&rdo;鸿嘉帝顿了顿,讲到这里,他只觉得一阵疲惫。
&ldo;……于天道不容,于国法无赦‐‐即日起,削爵,褫夺皇姓,贬为庶民流放,其余刑罚,由镇抚司依律定夺。&rdo;
周围官员松了一口气,鸿嘉帝到底是雷厉风行的手腕,此事上没有糊涂。
期思却仍旧不为所动,只静静默立,眼睛也未转一下。
鸿嘉帝瞥了期思一眼,又道:&ldo;原先昭武大将军瑞楚,战功无数,荣勋赫赫,为林玉、嘉王所构陷,罪名皆不属实,忠良枉害,孤…甚为痛心,今赦瑞楚身后诸罪,追封昭武王,昭告天下,还其清白,复其声誉,以慰英魂,正天道。&rdo;
殿内重臣纷纷跪拜,潮水般呼道:&ldo;陛下英明!&rdo;不少老臣眼含热泪,晋国昔日峥嵘,忠良枉度,如今平反,他们是青史一案的见证人。
狄宥良和诸位武将也红了眼眶,瑞楚蒙冤而故,昭武玄甲支离破碎,正道沧桑,实在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