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她的丈夫离弃了她。他嫌恶她的容貌,嫌恶她的身材,厌烦她的声音。
他无法再忍受不能再带给他任何灵感的庸俗妻子,于是他无情的离开那个家,不论妻子如何苦苦哀求,他连一丝丝的怜悯也不给。
妻子是如此深爱着画家丈夫,她相信了可笑的诺言,坚守着相守白头的婚誓,于是她哀求丈夫,求他回到自己身边。
英俊画家重拾昔日的生活,找到下一个缪思,再提画笔创作出一幅幅举世惊艳的画作,他眼里只看得见美丽的事物,他无法忍受庸俗与缺陷。
等不到丈夫的妻子,崩溃了。
这毕竟是现实世界,不是荒诞离奇的电视剧,她的崩溃只是罹病,精神上难解的疾病。
她成了重度忧郁症患者,病情控制得当时,她能说能笑,发作起来时,她会换上衣柜里最美的洋装,画上完美妆容,坐在客厅一动也不动,静静流泪。
英俊画家重返艺文社交圈,身旁围绕着更多红粉知己,对于曾经协助他得到世人赞扬,帮助他获得无数奖项的缪思,早已遗忘。
他们有个女儿,是这段错误婚姻的产物。从小面对父亲的离弃,母亲的泪水与时好时坏的病情,小女儿将自己锻炼得十分坚强,不轻易掉泪。
小女儿从母亲身上看见了执着而痛苦的命运,她唯一害怕的,是骨子里那一半与母亲相同的血液。
她不迷信,不崇拜宗教,但她相信基因,相信遗传,相信耳濡目染。
就好像许多家暴受害者,在长大后反而成了施暴者,那是一种无可避免的悲剧遗传,即便受害者曾经受过相同的恐惧,即便他们曾经告诫自己,绝对不要成为那种人,但最终它还是发生了。
这种悲剧遗传,是小女儿对生命的唯一恐惧,因此她决定,这辈子不爱任何人,她不要跟母亲一样,为了爱情赔上所有,包括尊严。
她抗拒爱情,不容许爱情进入她的生命,特别是像……英俊画家父亲那样的男性,绝不允许。
&ldo;故事说完了。&rdo;路盈望着面色凝重的狄蓝说道。&ldo;对曼宁来说,你的出现,简直是恶梦的重演。她最怕的,就是跟母亲一样,爱上艺术创作者,爱上一个以她为缪思的男人。&rdo;
停顿了片刻,路盈才问:&ldo;知道曼宁的恐惧之后,你打算怎么做?&rdo;
狄蓝垂下眼,陷入了沉思,许久不语。
落日余晖染红了高耸的白色建筑物,姚曼宁坐在花园中庭里,身旁或站或坐着疗养院的病患,她们很安静,大多默默做着自己的事。
她巡视了周围一圈,最终又落在一株盛开的阿勃勒树下,静静坐在板凳上的女人。
风华褪去,女人的面貌与年轻时已不太一样,但依稀能找出美丽的轮廓。
她的肤色雪白,微微发福的身材,与同龄妇女相比,其实已算苗条。
&ldo;姚小姐今天的状况好像不太好。&rdo;负责这一区的护理师走过来与姚曼宁寒暄。
&ldo;对,不太好。&rdo;姚曼宁已能从容面对。
这是一间私人疗养院,是由一名已逝富商所建立的,主要是收容精神疾病方面的患者。
疗养院的病患多是出自上流社会或者富裕家庭,院方非常注重隐私,谢绝外界采访与打扰。
遭丈夫离弃之后,走投无路的母亲只能求助娘家。但这段婚姻当初不受娘家赞同,因此外祖父母对母亲亦有诸多怨言。
知道母亲罹患忧郁症之后,重视形象的亲戚们决定将母亲送进这间隐密的疗养院。那时她还小,没能力干预任何事,只能接受这样的决定。
外公外婆还是很疼爱母亲的,他们留下了一笔遗产,足够让母亲住到老死,能在这间疗养院受到最好的医疗与生活照顾。
成年之后的她,只需负担自己的生活开销,不必担心母亲的医疗费用。
&ldo;妈,还好吗?&rdo;姚曼宁站在一片灿金的阿勃勒花海下,在母亲身前蹲下来。
&ldo;我很好。&rdo;姚母对女儿微笑,眼神浸淫于一片朦胧之中,过了一会儿,忽然又啜泣起来。&ldo;你爸爸今天不会来了。&rdo;
姚曼宁拢住她的双手说:&ldo;他会来的。再等等好吗?&rdo;
&ldo;我老了,不漂亮了,没办法再当他的模特儿,他不会来了。&rdo;
&ldo;你很好,真的。&rdo;
姚母只是不停的哭泣,哭得像个孩子。
护理师立刻靠过来,搀扶她入屋。
姚曼宁蹲在原地,看着情绪低落的母亲被护理师悉心安抚。
忧郁症患者不会失去理智,但他们会被自己的情绪困住,走不出来。
近年来,母亲的病情每况愈下,甚至有过几次自杀纪录,被院方列为重度观察名单,已经没人劝得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