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玄静叫起来:&ldo;王义,你女儿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我怎么才能寻到她?&rdo;
王义拼命把嘴巴张大,却只有黑红色的血块喷涌而出。他挣扎着像要挺起身,最终却只能把头仰起一点点,目眦欲裂。随即,双眸中最后的光彩没入混沌。
崔淼伸手试了试他的鼻息,长叹一声。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女儿的名字啊!裴玄静急了,这可怎么完成王义的临终嘱托呢?她循着王义最后的目光看过去,一抹夕阳从窗口照进来,正好落在对面墙上悬挂的铜镜上。
原来已到了日落时分。这一天实在太漫长了,裴玄静觉得精疲力竭。
崔淼问:&ldo;要不要叫人来收殓?&rdo;
裴玄静吩咐阿灵去找人来,自己则对崔淼说:&ldo;天不早了,我送崔郎中出府吧。&rdo;
路上两人都沉默着,快到府门时,裴玄静停下脚步,说:&ldo;我还有几句话想问崔郎中。&rdo;
&ldo;大娘子请讲。&rdo;
&ldo;崔郎中为什么要骗人?&rdo;
崔淼微微挑起剑眉,&ldo;唔?&rdo;
&ldo;你我都知道,春明门外贾老丈院子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是我的幻觉。&rdo;
崔淼又&ldo;唔&rdo;了一声。
&ldo;你和王义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总是请你来府中?&rdo;
崔淼说:&ldo;崔某建议裴大娘子先去西市的医馆调查一番,然后再来问案,如何?&rdo;
&ldo;我会去的。&rdo;裴玄静说,&ldo;但眼下你必须先说出实情。&rdo;
&ldo;实情?裴大娘子对实情似乎比崔某了解得更多啊。&rdo;夕阳西照,崔淼的笑容比晚风还要清爽,使人无端地想放弃一切对他的怀疑,选择相信他,依赖他,应该比怀疑他要轻松得多。
&ldo;崔郎中,我怀疑你。&rdo;裴玄静慢条斯理地说起来,&ldo;我怀疑你和贾昌老丈的死有关,否则就不必用幻觉这种瞎话来搪塞我。我怀疑你和王义的关系非比寻常,否则他怎么可能轻易找到我和车者,又矢口否认去过贾昌的院子……我还怀疑你和叔父被刺有关。因为叔父受伤告假,今天早上是临时决定如常上朝的,连府中的人都没有准备,刺客怎么会预先设下埋伏?而只有你,能够根据叔父的伤情判断出,今天早上他勉强可以上朝。所以崔郎中如此急切地来府中,难道不是来探听情况的吗?&rdo;
崔淼把眼睛瞪得溜圆,&ldo;裴大娘子,真没想到在你的眼中,崔某简直成了十恶不赦的凶徒。&rdo;
&ldo;你不是吗?&rdo;
&ldo;当然不是!&rdo;
&ldo;那你说实话!&rdo;
&ldo;我说的都是实话啊。&rdo;
裴玄静静默片刻,扬声召唤守在府门口的金吾卫,&ldo;此人形迹可疑,请诸位将士速速将他拿下!&rdo;
几名金吾卫闻声而动,崔淼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们捆了个结结实实。
崔淼终于失掉了风度,哭丧着脸喊:&ldo;裴大娘子!你这是做甚啊!&rdo;
金吾卫们却很兴奋,连连追问:&ldo;大娘子,此人是不是刺客同党啊?这桩案子现在是朝廷第一要案,嫌犯要送大理寺关押受审的。我们现在就把他押过去?&rdo;
裴玄静迟疑了一下,才说:&ldo;倒是与刺杀案无关。叔父有件要紧的东西不见了,最近这些天就他一个外人到府里来过,故有嫌疑。我想,能不能暂且将他押在府中,待明日再做区处。&rdo;她也没料到自己竟能如此流利地编瞎话,仿佛一向说惯了似的。
金吾卫们面面相觑,这样做怎么也有点用私刑的味道。不过现在一切与裴度有关的都是头等大事,他们自然不敢怠慢,更不想得罪裴家人,便应道:&ldo;就按裴大娘子说的办。&rdo;
崔淼被关到马厩里去了。遍地草料和马粪,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下来。天越来越暗,马厩没窗,早就一片漆黑了。他想睡上一觉,却被刺鼻的味道熏得头昏脑涨。崔淼无奈地想,今夜只怕是难过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