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味一阵阵地扑过来,加上刚才吸入的有毒香味,惊慌和恐惧一起在裴玄静的腹腔内翻滚,使她随时都想要呕出来。强压住恶心,裴玄静伸出手去触摸那张鲜血淋漓的面孔。虽然过去她曾多次接触过死亡,但没有一次令她感到如此极端的憎恶。
她摸到了下巴上的那条疤痕。
裴玄静伏在地上干呕起来。恍惚之间,她似乎听到什么人在说话:&ldo;不论真相多么丑陋残酷让人受不了,你从不逃避,所以你在我的眼中是不凡的女子‐‐静娘!&rdo;
裴玄静抬起头来,见到崔淼扶墙而立。
他费了多大的劲才挪过来的?身上的衣衫从内到外都湿透了。他的伤口是不是又挣破了?但裴玄静没有问,这一刻她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只愣愣地望着他‐‐这个自己永远看不透又舍不掉的人。
难道,这就是他所谓的真相吗?
崔淼着急地问她:&ldo;静娘你怎么了?自虚没事吧?&rdo;
&ldo;哥……&rdo;昏迷中的李弥发出噫语般的呼唤。
崔淼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李弥伸手在空中乱舞,一下抓住了他,继续呼喊:&ldo;哥……哥!&rdo;崔淼犹豫了一下,握着李弥的手回答:&ldo;自虚,我在这里。&rdo;
李弥立即安静下来。
崔淼又问裴玄静:&ldo;你怎么了?为什么这样看我?自虚没有受伤吧?&rdo;
裴玄静回过神来,&ldo;应该没有。他的脖子上有瘀青,你看要紧吗?&rdo;
&ldo;这是被人掐的,不过他现在的昏迷,主要还是吸入毒香的缘故。&rdo;崔淼说,&ldo;他死了吗?&rdo;这个&ldo;他&rdo;指的是俯卧地上之人。裴玄静仍让他保持面朝下的姿势,所以崔淼看不见这人的脸。
&ldo;他死了。&rdo;裴玄静举起匕首,&ldo;自虚用这把刀子扎死了他。&rdo;
&ldo;该死!&rdo;崔淼恨道,&ldo;他趁我睡得正熟,潜入伙房在灶上点起毒香,待我醒来时已经完全动弹不得了。只能眼睁睁看他在外将门绑死。他是成心要看我死在里面!还好自虚在隔壁发现了动静,与他打斗到屋后去了。我也失去了知觉。&rdo;
&ldo;崔郎,你知道他是谁吗?就是他从我这里抢走了金缕瓶。&rdo;裴玄静看着崔淼说,&ldo;我想此人便是成德藩镇的牙将,名字叫尹少卿。我告诉过你的。&rdo;
崔淼未及说话,李弥又叫了声&ldo;哥哥&rdo;,突然把眼睛睁开了。
两人顾不上别的了,都冲着李弥叫:&ldo;自虚,你怎样了?&rdo;
李弥迷迷糊糊地盯着崔淼看了一会儿,绽开纯真的笑容,&ldo;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等了你好久。&rdo;
崔淼只得含糊应道:&ldo;是,自虚,你还好吗?&rdo;看来李弥的神志还没完全清醒,把崔淼当作哥哥长吉了。不过他能醒过来就说明问题不大,裴玄静长出了一口气。
&ldo;我很好,哥,这回你就别再走了……&rdo;李弥把头往崔淼的臂弯里面一靠,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
崔淼对裴玄静说:&ldo;先把他弄回屋吧。我想想怎么帮他解毒。&rdo;
两人合力把李弥扶到屋中榻上。怪香已经淡了不少,崔淼解释,刚才他是先把灶上的香火扑灭了,才到屋后去找裴玄静他们的。门窗大敞,再加茅屋本来就四面漏风,不一会儿香味就散尽了。
李弥始终半昏半醒的样子,叫几声哥哥又闭上眼睛,就是右手死死拽着崔淼,不肯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