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看。”柳宜出现在他身后,声线平稳,“什么事该知道,什么事知道了也该装不知道,你当心里有数,免得平白丢了性命。”
“……谢姑姑提点。”那宦官一缩脖子,不敢再多做停留,赶忙端着牌子走了。
殿中,顾鸾怔然回不过神。
“你坐”。这两个字若放在上一世时,她必大大方方地坐了。可现下她竟不知如何应付,她欣喜又彷徨不安,每一分神思都想去探究他的心思,心慌意乱之下却又看都不敢看他一眼。
她局促地站着。上一世在他面前待了二十多年,她都从不曾这样局促过。
“顾鸾。”柳宜衔着笑迈进内殿门槛,“坐吧。你这一病大半个月,身子且要虚些时日,若休养不当,怕是还要再病起来。”
柳宜说罢就牵住她的手,往一旁的座椅处走:“正好,我有些绣线还没理好。你坐,帮我理一理。”
“诺……”顾鸾应声,慌乱略散,她终是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楚稷蓦地避开了。
她只看到他一袭玄色常服,负手静立,低垂的眼眸中光华内敛。
拉回几分神思,她终是跟着柳宜向侧旁行去。二人落座不久,就有宫女捧着一篮绣线进了殿,篮中还有绣图,栩栩如生,色彩斑斓,可见要用的线不少。
柳宜脸上笑容不减,率先比照着绣图挑起线来。顾鸾按捺心事,平心静气地动手帮她。
楚稷不动声色地再看看她,回身折回案前,也继续料理自己的事情。奏章拿在手里却再看不下去,他禁不住地总想看她。
其实她与柳宜相对而坐,他从此处看去,只能看见一个侧后的背影。也说不清着迷在何处,眼睛就这样不再听使唤。
而后他又鬼使神差地动了脑筋,暗想她委实瘦了不少。弱不禁风的样子让人担忧,该好好进补才是。
还有,她晚上来当什么值?
傍晚来轮值的这一班宫人是要到半夜才去歇息的。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顾鸾帮柳宜理好了绣线,用得着的整整齐齐码放在竹篮里,用不上的让宫女收走。柳宜活动了一下腰身,好声好气地跟她道谢:“多亏了你,不然不知要弄到什么时候。”
刚说完,就闻皇帝沉声:“姑姑。”
柳宜看过去,他似正认真读着折子,眼皮都没抬一下:“让她回去歇着吧,白日再来当值。”
哦,看来这折子大抵是没看进去的。
柳宜心下窃笑,面上倒不显什么,只跟顾鸾说:“也好,你去吧。明日晨起再来,晚上好好歇着。”
“诺。”顾鸾颔首,便立起身,朝皇帝一福,“奴婢告退。”
他仍旧没抬一下眼皮,雷打不动地盯着奏章。柳宜摒着笑,等顾鸾退出殿外便将旁的宫人也屏出去,终是嗤地一声:“奴婢不忍看皇上身陷相思之苦,这才赶紧让她过来,皇上倒又心疼她晚上当值会累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