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能有幸很快再次见到您。”拉罗什小姐优雅十足地说道,“夫人,陪您选衣服真是件乐事。跟你私下说吧,这里的工作有时让我很沮丧。那些女科学家总是不太在意服饰。事实上,半个小时之前您的同行者刚来过这里。”
“海尔格·尼达姆?”
“哦,是的,是这个名字。当然了,她是个德国佬,德国佬都不喜欢我们法国人。其实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形象,她倒是不难看;穿些贴合身体曲线的衣服就会很好看。但是她不!她对衣饰毫无兴趣。我知道她是一位医生,某一领域的专家。我衷心希望她对病人的兴趣要远远大于对服饰的兴趣——哦!那样的人,哪个男人会看她第二眼?”
这时,身材苗条、肤色黝黑、戴夹鼻眼镜的詹森小姐走进这个时尚沙龙。
“贝特顿太太,您都处理完了吗?”她问道。
“是的,谢谢。”希拉里回答。
“那么您来见见副院长吧。”
希拉里用法语告别了拉罗什小姐,跟着办事认真的詹森小姐走了。
“谁是副院长啊?”希拉里问道。
“尼尔森博士。”
希拉里的第一反应是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什么博士。
“那谁是尼尔森博士呢?”她又问道,“他是医生还是科学家之类的?”
“哦,他不是医生,贝特顿太太,他负责管理和行政工作,也处理投诉。他是这个组织的行政主管。每个到这里的新人都要和他聊聊,之后我想您就不会再见到他了,除非发生了非常要紧的事情。”
“我明白了。”希拉里谦卑地说。对方的严肃态度让她觉得有些好笑。
尼尔森博士的办公室外有两间接待室,速记员们正忙着。希拉里和她的向导得到允许后走进了里面的私人办公室,尼尔森博士从一张大写字台后站起来。他身形高大,气色极好,举止文雅。虽然他只有轻微的口音,但希拉里觉得他一定有美国血统。
“哦!”他走上前去和希拉里握手,“这位是……是的……让我瞧瞧——是的,贝特顿太太。欢迎您来到这里,贝特顿太太,希望您喜欢这儿。对您在旅程中经历的那次不幸的意外我深感同情,也很高兴地看到结果并不太糟。是的,您幸运地来到了这里。真是非常幸运。哦,您的丈夫都等您等得不耐烦了,现在您既然来了,我希望您能安定下来,与我们一道快乐地生活。”
“谢谢您,尼尔森博士。”希拉里坐在尼尔森博士拖来的椅子上。
“您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吗?”尼尔森博士又坐回桌边,身子前倾,一副鼓励希拉里提问的样子。
希拉里微微一笑。
“这个问题可真难回答啊!”她说,“说实话,我有太多问题想问了,就是不知该从哪个问起。”
“确实,确实,我能理解。我的建议是——这只是个建议,没有其他意思——什么都别问,顺其自然,看看会发生什么。这是最好的方式,相信我。”
“我觉得自己一无所知,”希拉里说道,“这里的一切都非常……非常出人意料。”
“是的,大多数人都这么认为。大家来时普遍认为自己会被带到莫斯科。”他欢快地笑了起来,“我们这个荒漠之家确实让大多数人颇为震惊。”
“这对我来说真是惊讶极了。”
“嗯,我们事先不会透露太多消息。可能会有人不够慎重,您知道的,慎重非常重要。但您在这里会很舒适,您会发现的。遇到任何您不喜欢的——或者非常想要的……只需提出要求,我们就会努力想办法!比如艺术类的要求,绘画、雕塑、音乐之类的,我们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这类事情。”
“我恐怕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嗯……这里也是有社交活动的。通过一些比赛,您知道的。我们有几个网球场和壁球场。其实只要一两个星期就能认识些朋友,特别是随行的太太们,如果我能这么说的话。丈夫们有工作要忙,因此有时候,随行的太太就需要花一点时间……嗯,找到能聊得来的其他太太。就是这样的。您能听明白吧?”
“但是要一直……一直……待在这里吗?”
“待在这里?我不是太明白,贝特顿太太。”
“我的意思是,是要一直待在这里,还是之后会去别处?”
尼尔森博士的态度变得暧昧起来。
“哦,”他说,“这取决于您的丈夫。哦,是的,是的,这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他。有很多种可能。很多种。但现在最好先别说这个。我建议您,嗯……三个星期后再来见我,告诉我您是如何安顿下来的。到时我们再聊这类事情。”
“那么……能外出吗?”
“贝特顿太太,外出?”
“我的意思是走到墙外。走出大门。”
“您会这么问是再自然不过的了。”尼尔森博士此时表现得非常非常慈祥,“是的,很自然。大多数人刚来时都会问这个问题。但我们组织的宗旨是:这里就是一个世界。因此没必要出去,希望我这么表达您能理解。外面只有一片荒漠。贝特顿太太,接下来我要说的并不是针对您,确实大多数人刚来到这里时都会患上轻微的幽闭恐惧症,这是鲁贝克博士告诉我的。但我向您保证,这种感觉很快就会过去。要我说,这只是你从过去那个世界带来的遗留物。贝特顿太太,您观察过蚁穴吗?非常奇妙的景观。非常有意思,非常吸引人。成千上万只黑色小蚂蚁匆忙来去,那么热诚,那么急切,那么有目的性,但整个画面看起来乱作一团。您离开的那个糟糕的世界也是这样的。但我向您保证,这里平和安逸,未来可期,有无限的时光。”他笑了起来,“是一片人间乐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