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黄菊怒目横眼挥刀向刘桂巧的头上砍去,眼瞅着人头就要落地,说时迟那时快,刘二巧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个虎跃扑向刘桂巧,将她推出五尺以外,黄菊手中的菜刀只差一芝麻粒没砍着刘桂巧的后脑勺,嚓!将她脊梁上的衣服划开一尺长的口子。刘桂巧趴在房顶上,顿时惊吓得魂不附体,眼珠子发直。黄菊一刀砍空,岂肯罢休,跨步上前要把倒地的刘桂巧剁成肉泥,刘二巧转身将黄菊拦腰抱住,说:&ldo;大、大嫂息怒,都怪俺管教不严,饶她一命吧!要杀要砍你就杀俺吧!&rdo;黄菊怒发冲冠,力大无比,一定要上前将刘桂巧杀死,眼看就要挣脱刘二巧的手,刘二巧对着瘫成烂泥的刘桂巧喊道:&ldo;你个臭东西还不快跑?愣着干啥?找死呀!&rdo;刘桂巧突然醒来,连滚带爬要下房逃跑,黄菊见刘桂巧爬到下房的梯子边,使个飞刀砍过去,明晃晃的切菜刀飞向刘桂巧的脖颈。刘桂巧见一道白光唿唿迎面而来,身子一侧,唰!切菜刀落在头旁的土房顶上,刀刃入土三寸,吓得刘桂巧爬到刘二巧家的房上,顺着她家的梯子滚落到院内。
黄菊气红了眼,挣脱开刘二巧的搂抱,要取刀再去追杀刘桂巧,被刘二巧抢先一步将切菜刀拔出藏在身后,几乎要给黄菊跪下求饶,恳切地拦住黄菊说:&ldo;大嫂,你就放她一条生路吧,你再不肯,俺就替她给你跪下了。此时,张大花和孔庆辉也已赶到,将黄菊劝住扶下房去。
刘桂巧滚落在姚黑蛋的院内,心想家是不能回了,先到堂姐北屋里躲避一时,哪知姚黑蛋像一尊煞神堵着门口,两只血红的眼就好像月黑天茔地里两盏鬼火,瘆得吓人,只听他怒吼着:&ldo;滚!滚出去,这里不是你的藏身之地,敢再向前走一步,俺打断你那条好腿!&rdo;
刘桂巧见势不妙,夺门逃出了黑蛋的家,犹如一只被猎枪打断一条腿的兔子,一点一蹦,一跳一跃地向村东口跑去,招惹得满街筒看热闹的人们一阵哄笑。
刘桂巧只有向娘家逃跑,颠颠跛跛地窜出姚家庄村东口,顺着通往张庄的高低不平的小路落荒而逃,不知何时将鞋跑丢了一只,身后留下一只鞋底印,一只脚丫子印,一只脚印深,一只脚印浅,歪歪扭扭。一个不小心,跌倒在路旁的红荆窝里,谁知红荆窝内有一蚂蜂窝,被惊怒的蚂蜂哄然而起,围着刘桂巧苲蓬芽似的头乱蜇一气,刘桂巧抱头鼠窜,蜂群追了她两节地。
刘桂巧的娘家张庄,是个居有上千户人家的大村,与姚家庄相距二里地,在姚家庄东北方向,来往的亲家很多,农田又连在一块,两村的乡亲大部分都熟悉,知底知根,谁家喂什么样的狗都知道,张庄村西头的狗一叫,姚家庄村东头的狗就相互应。两村之间没有一块良田,都是结着白白的盐硌巴的盐碱地。
张庄村两条东西街,刘桂巧娘家住在后街从西边数第三条胡同,打南向北数第三个家门口,门向西开,院子不大,四间北屋,三间西屋,一个门楼,东墙根蓬着一人夏天做饭的小东屋,东南角是茅房和猪圈。房子盖的年头都不长,一色地卧砖碱脚表砖墙,碱脚离地三尺高,青砖到顶,白石灰勾缝。门楼内两扇漆黑的大门安放在青石墩上,青石墩雕刻成一对一尺多高的小狮子,张着嘴对着门外。门楼上方的暴厦,两边各砌着一块竖砖,砖表面磨得溜光,分别刻着&ldo;吉祥&rdo;&ldo;如意&rdo;的字样。
刘桂巧娘是个很要好,很和气,很贤惠的家庭妇女。身上穿的衣服那怕是补丁摞补丁都洗得干干净净,穿在身上平平整整,从来不解胸露怀。头梳得非常溜顺,小纂端端正正地紧扣在后脑勺上,左右两把银叉把小纂牢牢的定位,一支银簪子从纂的顶部直插下去,上边露着一个星星般的白圆疙瘩。一年四季绑着裤腿穿双白布袜子,一双裹成短小的脚,脚尖向外撇,脚跟着地,走起路来双臂略微弯曲,臀部后翘,一扭一拧的不慌不忙,非常稳重。
刘桂巧娘端着一只竹编的圆形活笸箩从北屋出来,想坐在门楼底下做针线活,门楼下有穿堂风,凉快。院里南墙根种着一棵两把粗的榆树,树枝上头垂下来一只吊死鬼,嘴叼着一根银丝,头像一棵红豆伸在虫丝编织的软壳顶部。刘桂巧娘微皱眉头,坐在风口上做着活自言自语:&ldo;院子里留棵榆树干啥?光生虫子,今年不知咋的,吊死鬼特别多,把树叶都吃花了,地上黑喳喳的都是虫子巴巴,俺说把榆树砍喽,种棵枣树吧,他爹就是不听。&rdo;
桂巧娘正为院子里榆树上的吊死鬼犯愁,闺女狼狈不堪地从门外跑来,&ldo;哇!&rdo;刘桂巧扑在娘怀里嚎啕大哭起来,&ldo;娘啊!俺活不成了!&rdo;哭声将吊死鬼吓得红豆似的小脑袋缩回软壳内。
桂巧娘深知自己的闺女的脾气,屁大一点事闹起来没完没了,以为是和姚联官闹矛盾回娘家喊冤来了,不急不忙地摸着刘桂巧蓬乱不堪的头发说:&ldo;看你像个啥样子?俩口子有话不能好好说,非吵吵闹闹地打架斗气?针尖大一点小事就往娘家跑,还是小孩子?都二十多了,进门口又哭又叫的,别嚎了,不怕外人笑话?&rdo;
刘桂巧觉得娘不问事由就埋怨自己,受了委屈,扭动着身子嚎叫得更响:&ldo;人家都要把俺快杀死了,你还说是小事,哇!&rdo;
&ldo;别哭了,有啥事你说呀?&rdo;桂巧娘觉得这回与以往不同,闺女额头上鼓着几个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