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菊说:&ldo;今年立秋后雨水少,蚊子也少,实际上蚊帐用不着了,有空俺就摘下来洗了。&rdo;
钱志红没答腔,将身子紧靠在黄菊的身旁。西天上的半个月亮也被西山吞下肚子,秋风无声无息地晃动灰白色的蚊帐,犹如母亲推动着摇篮,风在轻轻地唱催眠曲:
摇呀摇,宝宝快睡觉。
风儿别出声。
鸟儿不要叫,
妈妈在身边,宝宝睡着了。
黄菊与钱志红心贴着心恬静地睡着了,母女同床共枕,却是妯娌,互不相认,真乃天下之大憾,伤心的悲剧。
姚联官灰头土脑的一大早就来到小五姚联顺家,姚联顺刚出被窝,傻瞪着眼问:&ldo;四哥这是咋啦跟逃难似的,这么早从哪儿来?&rdo;
郑美娟正做早饭,也问:&ldo;出啥事了四哥?&rdo;
姚春蕾在被窝里躺着喊:&ldo;四大伯,俺要糖吃?&rdo;
姚联官自己舀水自己拿毛巾洗脸,说:&ldo;春蕾,大伯今格没买糖,下次一定给你买,春越呢?这么早就上学走了?&rdo;
姚联顺边穿鞋边说:&ldo;春越晚上要写作业,他们俩个在一堆光格气,在前排又要了一间,他晚上睡在哪里,现在没起床哩。&rdo;
&ldo;买糖不给哥哥吃,他光打俺。&rdo;春蕾将小嘴噘起像只小油瓶口。
郑美娟再一次问:&ldo;四哥!到底出了啥事?&rdo;
姚联官仍心有余悸地瞅瞅门外说:&ldo;不得了啦!西村公社成立了造反队,说俺们四清工作队执行的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其实两个十条俺们也不知道哪一个对,都向下贯彻执行了。贫下中农造反队要揪四清工作队的队员游街批斗,俺是首要分子,多亏了房东刘大爷通风报信,俺连夜逃出了西村。好险呐!俺刚跑出二三里地就听西村的高音喇叭喊打倒俺的名字,副队长可能没跑出来。&rdo;
&ldo;你的行李呢?&rdo;郑美娟问。
&ldo;逃命要紧,哪顾得上行李。&rdo;姚联官恐惧地心理难以平息。
姚联顺洗罢脸说:&ldo;你们为什么不早撤,城关公社的四清工作队上个月都走光了。&rdo;
&ldo;乱了乱了,天下大乱。&rdo;姚联官心惊胆战,说:&ldo;这还了得,反啦,造反派说逮谁就逮谁,说斗谁就斗谁,这样下去工作没法干了。&rdo;
姚联顺近来特别爱琢磨人民日报的社论和重要文章,好似悟出了些道理,胸有成竹地说:&ldo;四哥,你近来肯定没有好好读报,这就是工作,是中央鼓动下边造反的,要造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反,要横扫一切牛鬼神蛇,你要跟上形势呀!&rdo;
姚联官见小五家墙根有一尊半尺高长满铜锈的佛像,说:&ldo;你从哪捡来这个破烂物件,快丢了吧,当心造反派来搜。&rdo;
&ldo;这是宝物,起码有一千多年了,是学生抄家抄来了,堆在学校大院里一大堆,有名人字画,天地灶王爷,还有不少古董,都放火烧了,烧不坏的砸了,俺正好在场,悄悄揣回来这个玩意儿,将来准值钱,一会儿俺用油布包起来埋在地下。哎呀!你没见,烧那些古书,古画时真叫人心疼。四哥!听说师范学校和一中的学生在酝酿着砸西街的牌坊,这可是一千多年的老古建筑呀!&rdo;
姚联官好似猛的提高了觉悟,说:&ldo;保不住就砸,砸碎一切旧世界,他们造反,咱也造反,联顺,你找一些人也成立一个造反组织,首先去砸牌坊,声势要大,一炮打响。&rdo;
&ldo;别胡闹!咱们都是国家干部,当心犯错误。&rdo;郑美娟反对。
&ldo;是要成立个造反组织,但你我都不能当头。&rdo;姚联顺说,&ldo;咱们当后台,用自己的组织保自己也保自己的人。&rdo;
&ldo;当心人家把你们当反革命抓起来。&rdo;郑美娟说,&ldo;你们二哥不是五七年整风中吃的这个亏,开始号召放,接着就是批,最后把放的最凶的划成右派。&rdo;
姚联官冷静下来,说:&ldo;不见兔子不撒鹰,吃不准的事不要冒险,看看再说。&rdo;
&ldo;也沾,再有两个月形势就明亮了,你我都注意点,注意观察形势的发展。&rdo;姚联顺说。
吃罢早饭,郑美娟带着春蕾出了门说:&ldo;联顺,你洗碗收拾,今格是星期日,俺带着春蕾到街里去买斤韭菜,割斤肉,晌午咱包饺子,四哥别走。&rdo;
兄弟俩吃罢饭谈的话题仍然是刚开始的轰轰烈烈地文化大革命,由于运动来势凶又没有心里准备,俩个人都吃不准运动的发展方向。所以对谈起来忽左忽右,拿不定主义。最后还是姚联顺想得开,说:&ldo;国家的大事有党中央管着,咱们管那么多干啥?看三国掉眼泪,替古人担忧,没用。四哥,你都快四十岁了,该有个孩子了。&rdo;
&ldo;该的事多呢?&rdo;姚联官心烦意乱地说,&ldo;俺比你不急?有吊用?&rdo;
&ldo;是不是四嫂有病?&rdo;
&ldo;俺听她说在开口市检查了一次,没病。&rdo;姚联官瞅着姚联顺,脑子里突然想起在四清工作队时,一个队员讲的借种的故事。说的是某大城市一对夫妻男方生殖器管有病不能生育,俩口子商量着要借种生子。丈夫在火车站物色了一位身强力壮又长相标志的小伙子,以介绍住宿为名将其带到家中,说明本意,小伙子满口答应。在他家住了两个月,天天与女主人睡在一起,结果妻子怀孕了,丈夫给了那小伙子一笔可观的钱打发走了。姚联官从这故事中想到自己,既然钱志红没病,恐怕问题出在俺的身上,这些年乱搞女人,荒淫过度是不是自己的生殖能力出了问题,这又没法检查。要么俺也借种生个孩子,借谁的种呢?对了,就借兄弟姚联顺的种,将来生下是自己家的种,不是野种。联顺整天对俺过去与郑美娟有来往心怀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