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欲开窗,那人影却是一闪,消失了。
第三夜,我依旧做了个怪梦,外头依旧有着黑影。第四夜……第五夜……第六夜……直至第七夜时,我总算忍不住了,我支使走了我周围的宫人和侍卫,静待那不知是人是鬼的出现。待他出现时,我也如同第一夜那般消失了,我早已做好准备,靴里藏有短刃,袖里携有雁儿给我的行走江湖必备之此恨绵绵无力散。据雁儿所说,但凡此恨绵绵无力散一出,闻者定会如见鬼一般全身软绵无力任由人践踏蹂躏。
我跟了上去,那道黑影仿佛在专门等我似的,每当我气喘吁吁停下来时,那道黑影亦会停下来,可我一张口,他又飘走了。
我唯好又跟了上去。
我也不知我究竟走了多长的路,那道黑影也不知究竟要引我去哪儿,直到我无力地靠着一棵树喘气时,断断续续地说:“欸,我说,我……走不……动了,你再……飘……我就……就……追不上你了……”
那道黑影总算不走了,可是他依旧不出声,就站在几丈之外的大树后。
我拿出帕子抹了抹汗,喘够起气后我抬起步伐往那黑影走去,刚走没几步,我只听哗哗哗几声,数道黑影扑闪而过,我一时情急便将袖里的此恨绵绵无力散通通洒出,我只听几声闷哼,然后是噗通倒地声。
我撒腿就跑,只不过似乎雁儿的此恨绵绵无力散不大有用,我不过是跑了几步,就有一只冰凉的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我惊呼了一声,只觉天旋地转,我的鼻子似乎撞上了一个硬物。
“绾绾。”
我一愣,那只冰冷的手抚上我的发,我缓缓地抬起头来,这道熟悉的声音……这温暖的胸膛……是我那心尖尖上的人的。
“沈……沈轻言?”
他低笑一声,“喊我璟之。”
我愣住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轻言又摸了摸我的发,手里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方帕子轻轻地拭去我额上的冷汗,他笑道:“自是有话同你说了。”
他放开了我,然后拍了拍手掌,也不知从哪里又冒出一批人将倒在地上的几个黑衣人抬走,我疑惑地看着他这些举动,问道:“这几日来站在我房门外的黑影是你的人?”
他颔首,道:“陛下盯得紧,我唯有出此下策,吓到绾绾,是我的不对了。”
我摇摇头,“并没有怎么吓到我。”
他戏谑道:“方才我见你嗖嗖地洒出一大堆东西,颇有几分侠女之态,区区黑影自是吓不到绾绾了。”沈轻言此时又道:“关于洪太尉的奏折,你该是知晓了吧。”
我点了点头。
他忽地握住我的手,“绾绾,你信不信我?”
我轻声道:“自是信了。”
“洪太尉的奏折实则是陛下授意的,指婚也不过是个幌子,陛下要看我对他的忠诚究竟有多少。”他握紧了我的手,“绾绾,我应承会娶你的,就一定会做到。洪太尉的女儿我至今也不知长何样,唯有绾绾的眉,绾绾的眼,我一见便再也忘不了。”
也不知为何,听他绾绾来绾绾去,我竟生出了一种不适之感。难不成我真的如常宁所说的那般,我从头到尾喜欢的不过是我臆想中的沈轻言?
我颇为不自在地道:“陛下同我说,你娶不娶洪太尉的女儿,皆看我的意思。”
沈轻言“嗯”了声,又道:“陛下虽是这么说,但实则他心里已是有了想法。绾绾必须按照他的想法走,不然他定又不知会如何猜疑了。”
我一怔,“你的意思是……我回去后要同陛下说,让他给你指婚?”
沈轻言沉重地点头,“我们别无他路可走,倘若不从,陛下定会另起其他罪名夺我相权。他之所以同你这么样,也不过是个过场罢了。”他又握紧了我的手,“绾绾,娶与不娶皆是过场。洪太尉的女儿,我不会让她活着进门。”
我再怔,忽地我想起常宁同我说的话——绾绾,你总是把沈轻言想得太过美好,可你也不想想他年纪轻轻便能官拜相国,除去他是名门望族之后的原因,其间的心机城府又怎会少。
“你……要做什么?”
沈轻言淡淡一笑,“想让一个人死的法子,有很多。”
许是见我神色不对,他柔声道:“绾绾不必担心,你若是不喜欢这个法子,我不用就是了。”
我垂下眼帘,“到时再来算罢。”
“嗯,都依你。”
后来沈轻言送了我回房,临别前,他亲了下我的脸颊,温柔地同我道:“绾绾,你不必担心,一切有我。”
我也不知怎么了,明明这些都是我梦寐以求已久的,可如今真真全都实现了,我竟是没有当初想象中的欣喜,反而是有种淡淡的失落。
第二十六章
沈轻言离开后,那道黑影果真再也不曾出现过了。只不过我依旧夜夜梦到宁恒,千奇百怪的梦境让我每日醒来时总要唏嘘不已。我本是想借此番养病断去对宁恒的不舍,却不曾料到如今竟是生出几分作茧自缚之感。
我唯好再三告诫自己:宁恒是皇帝的人,宁恒是皇帝的人,宁恒是皇帝的人……
于是乎,日子便在碎碎念里头过去了。我在重光山里的日子极为无趣,虽说重光山清幽秀美,但看多了心也烦了。也不知是不是皇帝专门来整我的,竟是吩咐了宫人不得让我碰荤食。我如今一见到斋膳,肚子便像扭麻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