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的神经已经被这一晚的惊吓弄得麻木了。胳膊被攥得生疼,能感觉到自己脉搏的跳动。但他什么也没看到,门厅里还像刚才那样昏暗,空无一人。这时他听到咔哒一声!是关门的动静。
&ldo;到底是怎么回事?&rdo;他轻声问道,同时在父亲那吓得走了形的脸上搜寻着答案。
警官紧绷的身体松驰了下来。他叹息一声,把颤抖的手放在嘴上:&ldo;艾尔,我‐‐我‐‐你没看到我……&rdo;
两人同时被身后传来的轻轻的脚步声吓得跳了起来。
从走廊的最黑暗处,有一个大而无形的东西正在逼近。两只闪亮的眼睛……原来是泽维尔医生从最深的阴影处走过来。
&ldo;都准备好了,嗯?&rdo;还是那充满魅力的声音,就好像什么混乱也没发生过,而实际上,奎因父子说的话和警官的惊慌甚至惊慌的原因等等,全没逃出他的耳目。医生的声音跟刚才一样平静柔和。他同时扶住两人的胳膊,&ldo;那咱们就下楼吧,好吗?我肯定你们会对惠里太太的快餐制作有个公正的评价。&rdo;
他轻轻地但也是毋庸置疑的向楼梯口走去。
下楼时,埃勒里偷瞥了一眼并排走着的父亲,除了松垂的嘴唇还有几分刚才的惊吓留下的痕迹,已基本恢复镇定。但两道灰眉之间有了深深的皱纹,那挺直的腰板,一看就是费了好大劲才做到的。
埃勒里在背阴处摇了摇头。这时,所有的睡意在脑筋高速运转的状态下消失殆尽。他们无意间介入的这复杂的人际关系到底是怎样一团乱麻呢?
他轻手轻脚地走在楼梯上,眉头也皱了起来。现在有两个基本的问题迫切地需要答案,否则他的身心就无法平静下来,更别提入睡了:使警官受到从未有过的惊吓的原因,主人在上面走廊里潜伏在他们门外的理由,以及泽维尔医生此刻正抓着埃勒里的大手为什么如此用力的合理解释,如果这个人现在死去,那埃勒里的身体就成了僵尸的掌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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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马勒普罗普太太:爱尔兰剧作家理查德&iddot;布林斯利&iddot;谢里登的喜剧《情敌》中的人物,以荒唐地误用词语著称。
3 奇怪的人们
多少年后埃勒里&iddot;奎因还能巨细无遗地回想起在山顶上那神秘的屋子里发生的一切,包括那让人浮想联翩的风声。恐怕有一点也得指出,正是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激活了他们的想象力。还有山下那大面积的林火,不时在他们茫无头绪的脑海里闪现,就像黑暗中似有若无的萤光。他们心里明白,除了留在这所房子里别无选择,不管最终面对的是怎样的灾难‐‐除非他们愿意将自己的命运托付给山下那可疑的未知世界和无情的大火。
更糟的是,尽管他们心里都有不祥的预感,可就是没有机会交换彼此的想法,主人一步不离地陪着他们。回到起居室,嚼着冷肉三明治和黑刺毒酱果馅饼,惠里太太又悄悄端上热气腾腾的咖啡。父子俩真希望泽维尔医生再次退席,可这位巨人一会儿也没离开,他摇铃让惠里再送些三明治和咖啡,还有雪茄烟‐‐时时处处都做得像个无可挑剔的主人。
埃勒里边吃边观察这个男人,不免迷惑起来。泽维尔医生既不是江湖庸医也不是恐怖小说中的坏人。与黑手党和亚历山德罗【注】之流更是毫不相干。他是个有教养的、有风度的、有礼貌的事业有成的中年人‐‐埃勒里想起来了,有一次报上称他为&ldo;新英格的梅奥&rdo;【注】‐‐这说明他在同行中的名声更响亮。比如说,在那个圈子里他肯定是晚宴中理想的贵宾,从体格上看,他毫无疑问是善于运动的类型,而且身兼科学家、学者和绅士。但是,除此之外还有些什么他正在极力掩藏着……埃勒里一边吃东西一边绞尽脑汁在想,可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情会由让警官寒毛倒竖。
我的上帝呀,他心里暗想,不会是那种作为科研对象的畸形人吧!这是很有可能的,他对自己说。此人是一位著名的外科医生,也许在未知的医学领域正进行着敢为人先的探索;在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把科幻作家笔下的虚构变成事实……这不可能!
他看了一眼父亲。警官一声不响地吃东西。惊恐已经过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高度的警醒,只不过这种警醒正用机械的咀嚼动作掩饰着。
埃勒里突然意识到有些异样。来自走廊的光亮变得强烈起来,而且还有声音‐‐很难说这声音是正常还是不正常‐‐像是此前听到过的那种低语声,起码从方向上判断是这样。也许神秘的面纱就要揭开,这些发出声音的人与医生之间似乎有某种心灵感应,总能适时地接到指令弄出些响动,制造出一切正常的假象。
&ldo;现在,如果已经吃好了,&rdo;泽维尔医生用眼睛扫了一下两个空盘子笑着说,&ldo;咱们是不是去和大家会会!&rdo;
&ldo;大家?&rdo;听警官的口气好像是惊讶得很,没料到这所宅子里还有其他人。
&ldo;这有什么奇怪的,这里还有我弟弟,我妻子,我的助手‐‐我在这里也做些研究工作,这你们也猜到了吧;屋子后面就是实验室‐‐还有一位……&rdo;泽维尔医生犹豫了一下,&ldo;一位客人。我想现在就睡觉还太早……?&rdo;他在句尾将语气转成询问式的升调,以此表明他拿不准奎因父子是否在立刻享受睡眠之前有会一会&ldo;大家&rdo;的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