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容的手伸了出去,却僵在半空中,最后无力地垂下:“血肉模糊,难以下手。”
卓荣轻笑一声:“怎么,你怕一个死人?”
云容不答,依旧笔直地站着,平静的面容上没有一丝波澜。
卓荣走过去,伸手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容儿,你自三年前进了天机阁,杀过多少人,你数过么?”
云容道:“不曾。”
卓荣又问:“那今天死了的这个,和以前死的的那些,有区别么?”
云容微微抬了抬头:“她骗过我,死得太轻巧了。”
卓荣笑了,轻拍着她的后背,笑道:“容儿,你是我最快的一把剑,你知道如果剑钝了会怎么样么?”说着,又伸手板起云容的下巴:“看着这个人,向我保证,她就是岳无痕。”
她那双习惯了冷漠的眼睛直勾勾地看向面前的尸体。
一日前还鲜活的人,在回忆里还一脸无赖骗人的人,见面时还仍是小家伙的人,如今变成了一句腐烂的尸首。
红色的长发破碎了,月光一样皎洁的脸腐烂了,轻捷灵活的身子折断了,这都没关系,因为这是她亲手做的。
这种事情她见多了,以前习惯了,所以现在也会习惯。
云容凝视那尸首片刻,终于开口:
“属下保证。”
单调而干涩的声音回荡在沉寂的山上,很快就消失在层层山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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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不死一路踩在碎石上摇摇晃晃下山,走了一阵,见身后的侍从没有跟来,回头一看,见他正站在几丈外慢慢地走着,脸上似是疑惑的神情,正心不在焉地慢慢挪着,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落后了很远。
柳不死站在前面,叉腰笑道:“怎么,又有问题要问了?”
那随从被他这么一说,恍然惊醒,见自己落后了很远,赶紧快跑几步跟上,气喘吁吁地道:“主子,我有点不明白。”
柳不死看了一眼荒凉的赤魔山,见四下无人才笑道:“哪儿不明白?”
随从困惑道:“您以前验尸,不是要过很多道程序的么?今天怎么只看了两眼就走了?”说着,又警惕地回头看了看,才低声道:“万一说错了,咱们不就是死罪么?”
柳不死笑嘻嘻地,也不说话,只伸了手挡住耀眼的太阳光,继续下山去:“你觉得卓荣怎么样?”
随从跟在后面,歪头想了想,道:“卓阁主学富五车,是个很聪明很厉害的人……”
柳不死笑道:“书呆子一个,聪明个屁。”
他说完,又似乎是忌讳什么一般,又道:“勾心斗角的时候倒是厉害得很,咱们脑子转不过来,得防着她呢。”
随从更懵了。
柳不死拨开面前足足有一人高的野草,又道:“你觉得那个农妇如何?”
随从赶忙走到前面去,替他拨开面前的野草,道:“主子不是说了吗,漂亮啊……”
柳不死哈哈大笑,从松垮垮的袖子里探出一只手来,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笨!”
他一边挥手赶着草丛里的虫子,一边笑道:“你可看见她脸上的煤灰和腰上的镰刀了?”
随从道:“看见了,看见了,要不是脸上全是灰,挺漂亮的一个女人。”
柳不死从草中走了出来,终于走上了大路,却被天上的太阳刺得睁不开眼,便眯着眼笑道:“漂亮女人都爱美,谁家的美人早晨起床还是一脸灰?”
他这么一说,随从怔了一下,赶紧跟了上来,笑道:“主子给我讲讲呗。”
柳不死笑盈盈看了他一眼,又问:“镰刀是做什么用的?”
随从道:“割麦子割草的呀!”
柳不死伸手在他腰际的肩上拍了拍:“你早晨起来去喝水,腰上要挂着把镰刀?你看这山上有麦子么?”
“鬼手医生关梦之,擅用弯刀。”他咕哝着,一路向山下行去了:“所以啊,咱们此番不回洛阳了,去无情谷找我妹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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