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了半月,孝逸既不去神策军军营,也不再流连茶坊酒肆,只是默默坐在承晖殿里发呆。
苏德全随口说了一个日子,孝逸忽然想起今日竟是清儿生日,一晃竟有两月余未见清儿,不免心下歉然。
径自来到了两仪殿,命人打开紧锁的的大门,在御林军的陪伴下走进了两仪殿正门。有着上次教训,也不敢直接进去,命人进去先大开了殿门,见果然无人,才放心走了进去。
却见两仪殿内布满灰尘,冷飕飕的没有一点人气。走进那顶曾经春光无限的芙蓉春帐,却见清儿抱着膝盖,围着被子静静看书。
他长发披散着,发梢翻翘,显见也有多日未曾打理过。身上只穿着一件颜色暗淡的单薄睡衣。
远远看见孝逸进来,面上神情倒是宁静祥和,毫无凄凉怨恨之意。
孝逸经过这几日刺激,见到清儿竟像是见到亲人一般,心中痛得不行,眼泪也在眼眶中打转。走近他叫了一声清弟,哽咽道:
“我还是个人吗?自己还是个泥菩萨,如何还要连累你和亲人永远分离?”
清儿满面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谁又惹了这位瘟神。
孝逸收住眼泪,命人彻底打扫两仪殿。
却将清儿手中的书推在一边,给他裹了一件棉袍,扶着他走出了屋内,在外面梨花架下搭了一个软榻,两个在软榻上坐定了。却不说话,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只是不知从何说起……
忽而室内洒扫完毕,换了一床崭新的锦褥,连黑乌乌的芙蓉帐子也拿下来洗理。
孝逸命人打了一桶热水来,给清儿洗澡。自己却掩上房门,背着手守在门外。
清儿自从被锁在这里,便再未洗过澡。自己浑身舒畅的出来,宫人奉上一套干净的苗人衣裙,不由得对孝逸满心感激。
出得门来,孝逸已在梨花架下摆了几个清爽小菜,见他出来,忙站起身扶着坐下,两个便在那里对着满院子的雪白梨花浅斟低酌。
喝得酒醉半酣,孝逸见清儿一头乌黑的长发渐渐干了,随风漫漫摆着,便用纤细的手指替他捋着发梢,叹息道:
“清弟的头发还真是好呢——”
清儿柔顺的倚在塌边,任由他拉住发梢,看着他不言不语,连比划也省了。
孝逸自己解开了束发的簪子,将头发也放开来,两个都是长及腰臀的黑发,都是一样的光洁顺滑,面庞一样的柔嫩白皙。
孝逸将自己和清儿的头发缠在一起打了一个结,束上一条白绢,那发丝便柔柔的纠缠在一起。
“古人说结发为夫妻,是不是我们这个样子?”
孝逸轻声问道。
清儿将那些发丝拉在身前,和孝逸并肩靠着,抚着那个结,点了点头,又瞬间摇了摇头。
孝逸拿出一支玉箫,悠悠扬扬的吹了一曲,那个裹着白绢的发结,就在两人面前一直晃着。
清儿见孝逸一副温柔痴情的模样,虽然不知道他吹了什么曲子,却早已体会他的深情。
软软的靠在孝逸肩头,闭着眼睛细细体味,竟像睡着了一般。
孝逸一曲终了,见清儿眯着眼呼吸匀称,不忍打扰清儿,竟将他抱起,轻轻放在锦帐之内,将两个头发分开,又盖上被子。
在他光洁的额头上吻了一吻,
“清弟等我,待孝逸哥哥和他们拼个你死我活,再来带清弟走……”
拉上房门转身退了出去,吩咐宫人好生伺候,不可怠慢了他。
清儿没想到孝逸恁般缠缠绵绵的,何以忽然就这么去了?
只不知他又去和谁拼命,可否还有性命回来?
偌大的房间再次变得凄清冷静,他翻过身去面向帐里,泪水却夺眶而出……
天后终于还是在立秋时分回到了洛阳。
——天后离开,本就是为了等他冷静了再慢慢解释哄劝,哪知没有等来孝逸的低眉顺眼,却听说左军副统领归德将军隋直以年纪老迈辞了职,宁肯赋闲在家,再也不去军营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