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张子默掀开被子,将怀中剑负于背后,点香行礼后,拿着木桶准备出去打水。
坐在床上的叶无忧缓缓睁眼,“刚到寅时,晨课还有半个时辰才开始。”
张子默道:“房间里也没漏壶,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叶无忧道:“感知时间,是修行者必须学会的。当你的心足够静,用心察觉每天的时间变化,久而久之,你就知道自己处于几时几刻,甚至再精细,也不是不可能。”
“原来是这样,我先去洗漱了。”张子默蹑手蹑脚地提着水桶和铜盆慢慢下楼,生怕吵醒其他人。
不远处的竹棚内,苏言缓缓睁眼,“可以啊,张子默,你起得够早的。”
张子默道:“我这不是怕起迟了误了早课,就起早一点。”
苏言道:“虽说早了点,不过时间也差不多。洗漱好就去把晨课做了,按我昨天教你的。读完以后,就继续感受那把剑里的力量,等我们叫你们。”
张子默在溪边简单洗漱过后,便回房间默默诵读经文。叶无忧看见墙角那满满的一桶水后,轻声道:“明天换我打。”
张子默没有停止诵经,只是嘴角多了一抹微笑。
卯时,天还未完全亮,做完早课的孩童便已穿戴整齐站在了阁楼外,忐忑不安地看着公孙敬几人。
今天,他们是没有饭的。而且他们能够感觉到,今天这几位都很严肃,哪怕苏言也是如此。
“跟上。”公孙敬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没有说要去哪里,也没有说今天要干什么。众人只能背着剑,跟着公孙敬等人拐入另一处山道中。
大部分人眼前还一片漆黑,只能摸索着走,张子默倒是能看清,这条并不是出山的路,而是去往蜀山附近另一座山上。
这条山路,比前山的路更难走,前山是由石头铺成,而此时脚下这条路,只是踩踏久了形成,泥泞湿滑。
一个时辰后,行至半山腰,拐弯之后,公孙敬这才停下脚步,众人看着眼前那一块块开垦好的梯田,心生不妙之感。
范玉麟道:“完蛋,不会是让咱们种田吧,我不会啊。一天没饭吃,还要种田,让我死了算了。”
萧清风道:“那可不就是种田嘛,这山叫丰山,蜀山的粮食蔬菜,都种在这座山上。”
公孙敬看着错愕的众人,“今日,你们要在此种田,不止是今日,往后你们会在这里渡过很长时间。”
上官泽道:“我们为什么要种田?”
公孙敬道:“不种田,吃什么?”
上官泽刚想开口,就被上官易一把拉住,“不要说话。”
公孙敬冷冷地扫了一眼,“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税收是吗?你是上官家的人,山佥州每年税收有四成归上官家和徐家,剩余六成归皇室。你出身优越,当然可以坐享其成。可天下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出身。对于老百姓来说,想有吃的,就得自己种。蜀山也是如此,这座山叫丰山,取丰收之意。蜀山弟子的食物,全部都是自己种的。自蜀山创立开始,就没拿过山佥州百姓一粒粮食。你以为你们来到蜀山,还像在家里一样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你们这几天吃的,是我们几个去年种的粮食,你们有什么资格浪费?”
天吾道:“今日,我便教一教你们规矩,蜀山真正的规矩。知道为什么要在三月三收徒吗?因为三月三离春分近,适合播种。你们来第一年,饭我们管了。但到秋收之后,你们就得自己想办法。到时候种不出来,就给我饿着,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公孙敬手一挥,一堆秧苗落在众人面前,脱去鞋袜卷起裤脚踏入水田中,“一亩产一石半粮食,约二百斤,你们一顿吃半斤,自己算要种多少才够自己吃。山上田多的是,想吃多少自己种。这第一年的秧苗算借你们的,以后得还我们。接下来要在田里插秧,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事关温饱,哪怕再怎么不理解,众人也只得聚精会神地看公孙敬的动作,生怕错过任何一个步骤。
公孙敬插了十多行以后这才停下来,“自己去找块田,都试一试,今天插不好,明天也没饭吃。”
张子默率先下田,这些孩童中,可能也就他对食物最为敏感。原来在清河城时,私自开荒犯法,否则他也不至于沦为乞丐。自己吃的自己种,张子默觉得很合适。
上官易和叶无忧自然不用说,身为天才,干什么都不会落于人后,很快便除去鞋袜下田。徐轻歌与欧铸同样如此,出身铸剑世家,在家里也需打铁打熬力气,对于干活早已经习惯。萧清风更不必说,从小在蜀山长大,对于蜀山的规矩了然于心,十分得心应手。
让苏言几人没想到的,是范玉麟,这位天下第一富商的嫡长子,居然也没有丝毫犹豫就跳下水田,不仅没有丝毫抵触,反而还十分享受,“诶,好玩好玩,比背书有意思多了。”
“老欧,老萧,看剑。”范玉麟抓起两块块泥巴,朝着两人丢去。二人侧身躲过,抓起泥巴还击。
片刻后,一块泥巴直接飞越众人,落在了苏言头上。
苏言眉头一皱,还未开口,又是一块泥巴飞来,落在了天吾头上。
天吾咬牙道:“范玉麟,你明天还想不想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