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对。
这是傅时画第一次见到虞绒绒这么严肃地看着他,他甚至有了一瞬间的心虚。
但大师兄到底是大师兄,他飞快掩饰好了自己的情绪,十分从善如流地接过了虞绒绒手里的丹药,闻也不闻,就这么碾碎直接洒在了伤口上,再掐了个疗愈诀虚虚地罩在上面,嘴上还不忘轻松道:“怎么这么快就从入定里醒来了?是这里的道元格外充沛吗?”
“那是吃的丹丸。”虞绒绒根本不回答他,只直直盯着他的眼睛,再重新递了什么过去。
傅时画:“……”
既然上次是吃的,那么这次总是洒的了,傅时画笃定地再次碾碎,洒了上去。
便听虞绒绒幽幽道:“还是吃的。”
傅时画看着自己的伤口:“……?”
虞绒绒重新看着他:“你都不问也不闻一下是什么吗?”
傅时画才要回答,虞绒绒却已经继续道:“大师兄,你是不是心虚?”
傅时画:“……”
他不是他没有,他明明表情已经非常自然且理直气壮了,怎么会被看出心虚呢?
虞绒绒一瞬不瞬地看着他:“那么请问,大师兄为什么会心虚呢?是不是因为明明受了伤,却不告诉我,结果还是被我发现了呢?”
傅时画被虞绒绒的这一串反问弄得有些难得的手足无措。
他这个人,精贵的时候,事事都讲究,但在许多其他事情上面,却其实并不在意,比如这样的伤,虽然确实还挺疼,但他实在受过太多伤,所以他不告诉虞绒绒,固然有不想让她担心的原因在里面,但说到底,受伤在他眼中,本就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不是不疼,也不是他天生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年纪更小一点的时候,他也难免会因为受伤时的剧痛而红了眼眶。可是每一次受伤的时候,他都只有一人一剑。
但既然孑然一人,便是放声大哭,除了浪费力气,哑了嗓子之外,毫无作用,那样的声音还有可能引来更多的魔兽。
既然痛也无人觉,哭也无人听,所以慢慢的,他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耐,学会了以满不在乎的姿态去面对一切伤口。
如此一来,忍得久了,也就真的不会感到疼了。
他学会了这么多,却唯独没学会要怎样去面对这样的在意。
所以他习惯性地扬起了散漫的笑容,抬眼才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虞绒绒竟然红了眼眶。
傅时画的心底重重一跳。
他有些怔忡地看着虞绒绒,心底慢慢有了某种被奇特的柔软和酸涩包围的感觉。
这一刻,他竟然觉得伤口处的痛微微一跳,好似在时隔了这么多年后,过于后知后觉地告诉他,他……也是可以疼的。
又或者说,他可以将这样的疼,说出口来。
不是没有人觉察,也不是没有人在乎。
至少此时此刻,有人在认真地睁大眼睛,专注认真地看着他。
于是他咽回了要脱口而出的所有字眼,很缓眨了眨眼,低声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