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心思,她隐秘的试探,对方早就一清二楚。
但对方显然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声音反而带了些赞赏,仿佛在欣赏她这样大胆的话语与心思。
“虞绒绒。”他转而再直呼了她的名字。
仿佛有某种来自长辈的目光重新落在了虞绒绒身上,那样的注视中,少了此前的所有审视,而是变成了真正的关爱与真切的担忧。
“小师妹有你这样的徒弟,当很骄傲,也很欣慰。”清弦道君带着笑意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战场,我要回归我的那一片了。”
虞绒绒若有所感,她再重新躬身一礼:“那便祝师公——武运昌隆。”
空气中似是有一声疲惫却洒然的轻笑,再回归了寂静。
那片无形中笼罩在这里的结界慢慢散去,虫鸣鸟莺之声重新在耳边响起,虞绒绒却有些怔然地抬头看着面前的锁关楼,半晌都没有任何动作。
“小师妹?”傅时画轻声唤道。
虞绒绒猛地回过神来,她的眼眶似是有些微红,却依然冲着傅时画笑了笑:“我没事。”
傅时画深深注视了她片刻,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抬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到最后,她都没有问出心底最想问的那个问题。
却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想问这位自称为她师公的人,她的……师父呢?
但仿佛问出这个问题以后,所有的自欺欺人都会不复存在,她甚至没有任何欺骗自己的理由,只能去面对现实。
所以她选择缄默。
却难以抑制地红了眼眶。
……
是夜。
耿惊花落于不渡湖边,掏出了自己的那个破破烂烂的小马扎,再甩出了自己没有饵的鱼竿。
盛夏的深夜并不宁谧,此起彼伏的蛙声与蛰伏的窸窣声自山林之中而来,却又在不渡湖边消弭殆尽。
胶质般的浓稠湖面上有了涟漪,一道没好气的声音从湖下传来:“哟,瞧瞧,这不是出去浪迹天涯的老耿吗?怎么,还没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啊?”
耿惊花哼笑两声,从乾坤袋里掏出几罐酒扔进了湖里,赫然便是他这一路从各地收集的酒。
几只水凝成的手同时从湖面探了出来,稳稳地接住了那几个罐子,这场景在月下湖泊上,看起来说不出的诡异,耿惊花却面不改色,只拍开了手中这一罐,毫无形象地坐在自己的小马扎上,仰头喝酒。
湖中的容叔见了酒,自然欣喜不已,朗笑几声,下一刻,整个湖面好似已经泛起了几分醉意,容叔的声音也变得飘飘然了起来:“老耿啊,寂寞啊,我在这湖下这么多年,寂寞啊!傅时画那个臭小子不让我喝酒,也就只有你还记得老伙伴我,会给我带酒了!”
耿惊花很是呛了一下,悻悻然道:“我今日来,也是背着他。”
“背着他?”容叔确实品出了其中的不对劲:“以那个臭小子的机灵劲儿,你还能有什么事瞒得过他?”
“却也不用瞒。”耿惊花冷哼一声:“狗小子忙着和他的小师妹打得火热,自然不会分注意力到我这个小糟老头子身上。”
容叔喝酒的动作都停住了,很是愣了愣,显然被这个消息震得不清,但半晌,他却慢慢地笑了起来,似是感慨,也似是欣慰:“是啊,臭小子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当年,又有谁能想到,他会活下来呢?”
“既然活下来了,还活到了现在。”耿惊花一口饮尽坛中酒,再向前伸出手:“便把当年交由你保管的东西给他吧。”
容叔愣了愣:“这么快?”
“都元婴了,是时候了。”耿惊花的表情似喜似薄怒:“天生道脉的修行速度,呵。”
容叔低低地笑了出来:“这么说来,假以时日,等他再走过几遭魔域,若是不借这不渡湖之势,恐怕连我也都要打不过这个狗小子了。”
耿惊花伸出的手中逐渐有了一个奇特的光团,光团之中,隐约好似有一柄钥匙形状的东西,却又在耿惊花的下一次收掌之后,消失不见。
湖中之人与岸边之人月下对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