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昔长呼一口气,踢了一脚脚边的石子,石子顺着她发力的方向向前滚去,她双手插兜,终于逆着医院的方向迈步而去。
她没有叫车,徒步而行。不知是夜盲还是心不在焉的缘故,这段夜路走起来极不平顺,苏浅昔不知道撞了多少次电杆和大树,直到第五次毫无防备地撞上去的时候,她才感觉额头有些吃痛,轻轻揉了揉,滚热的眼泪也不自觉流了下来。
她感觉,有些累。
过路的人对她指指点点,她却充耳不闻,索性蹲在树边啜泣了起来,她已经忘了有多久,她没有如此放任过情感的宣泄了。
防备,谨慎,如履薄冰,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小心翼翼地自我保护,却还是,没能抵住那个人在她心里的攻城略地。
她将头埋在双腿之间,哭得越来越大声。
痛苦和悲伤让她无法喘息,寒冷和对黑夜的恐惧让她再一次感到了绝望。
她很想静下来好好想想,他的车还停在那里,他的头还受着伤,他满心关怀地赶到她的面前,他一定不会抛下她先走……
可是她还是难以遏制内心不断向外宣泄的脆弱和委屈,她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这样,一言不发地就消失不见?
他的温柔缱绻如同狂风骤雨,龙卷风般将她那方寸心田扰乱地毫无章法,又蓦然抽身而去,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
她很想打电话过去质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让她等在那里整整五个小时,可是那可悲又可恨的自尊让她没有这么去做。
一直以来,她都不乐于过问他的事情,她以为,他若愿意,自会倾诉,他若不愿,必有缘由。
可这荒唐的理智在这个冷彻心骨的寒夜,却显得荒唐可笑极了。
……
不知道究竟哭了多久,直到头顶传来男人温润如玉的声音,苏浅昔这才抬起头来,当那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的一瞬间,丢人当之无愧排在了第一位。
“浅昔,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亦然的声音依旧柔似暖阳,他的眉心皱在一起,停在路边的车灯将苏浅昔的视野照得清晰明亮。
苏浅昔有些尴尬,扶着身旁的树干就要起身,双脚一酸,眼看着就要坐在地上,陈亦然的大手顺势将她捞了起来,而她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也完全扑进了他的怀里。
她惊错地瞪大了眼,正要退开,陈亦然环在她背后的手却更紧了。
“亦然,你……?”
陈亦然轻道:“呵呵,我也许也疯了。”
他的声音宛若失笑,却偏偏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他笑了笑,紧接着松开了紧抱的她。
苏浅昔赶忙退后,与他保持陌生人的距离,揉了揉头发,说:“亦然,你怎么会在这儿?”
陈亦然扬了扬唇,“经过,看到路边蹲着的人很像你,下车一看,果然是。”
苏浅昔红了脸,不知如何继续接话,只好低下头去。
“你呢?怎么会在这儿?”
“我……”苏浅昔牵强地微笑,“也是经过。”
“恩。”陈亦然似信非信地点了点头,“经过,看到这棵树,触景生情,所以就情不自禁哭了起来。”
苏浅昔:“……”
“呵呵,好了,你要去哪儿,我送你。”陈亦然扭身向路边走去,苏浅昔正要摆头说“不用”,他又转过身来,“别说不用,我知道你晚上看不见,坐车安全。”
苏浅昔无话可说,揉了揉额头刚才撞到大树的地方,跟上前去。
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驶上,陈亦然徐徐驶着车子,广播里传来明城近日的新闻,气氛很静默,却不至于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