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桃歌走进关内,见到稀稀拉拉的士卒靠在城墙,袍甲歪三扭四,有的光脚,站姿松懈,有的兵刃都不曾携带,投来挑衅眼神,不禁皱起眉头。
西军武勇冠绝大宁,以为是自吹自擂的牛皮,见识了城关士卒,才知道牛皮原来是自谦。
若是十万玄月军攻入东庭,凭这些酒囊饭袋,能守几天?
卜屠玉悄声道:“老大,你真要砍了那家伙脑袋?他可是李氏族人,你新官上任,三把火先烧自己家,是不是容易让别人笑掉大牙?”
李桃歌指着两旁士卒,不客气说道:“东庭都成这般模样了,再不整治,以后谁来对抗强敌?先杀自己人,省去诸多麻烦,以后砍别人脑袋,谁敢说我不公。”
卜屠玉望向两边吊儿郎当的士卒,越看越想笑,“老大你急啥,该急的是我,他们可是青州兵,我这副将的得力麾下。”
李桃歌穿过城门,压低声音道:“我杀人有理有据,有李氏一族撑腰,谁都不敢说闲话,你一个新上任的武将,万万不可学我,先当一阵乌龟,待我把李家的恶疾治好后,你再腾出手来清肃军伍风气。”
卜屠玉乖巧点头,“好。”
翁城走出,一队骏马正朝这里疾驰,为首一人披甲挂刀,看似雄伟,实则毫无杀气,那名武将翻身下马,不等自报家门,李桃歌顺势跨上他的骏骑,沉声道:“带路,本侯想看一看,这狗腿关究竟是什么成色。”
武将呆在原地,愣了几息,二话不说,狂奔带路。
李桃歌骑马观望,从校场到营房,再从营房到南边关口,所到之处,士卒皆是懒洋洋的模样,礼都懒得行,三五一堆,交头接耳,猜测马背上的少年是何来路。
巡视完毕,砍完脑袋的李度大汗淋漓跑来,上气不接下气说道:“少主,已经将李狗儿就地正法。”
李桃歌神色清冷道:“李大人,少主只是私下称谓,我乃琅琊侯,希望你公私分明。”
“诺。”
李度恭敬道。
李桃歌问道:“大宁不是已经颁布新法了吗?撤去守关郎一职,改由武将带兵守卫关口,难道东庭没有收到诏令?”
大宁重文轻武,一军主帅和关口守关郎皆是文官,武将有名无权,军队都无法调动。
有安西的前车之鉴,朝廷决定改除旧习,把六大都护府和城关兵权交还给武将,不再由文臣独揽大权。
见面就杀人的少主,李度从未遇到过,只是听说侯爷在安西战功赫赫,没想到是位杀人不眨眼的主子。
之前砍掉李狗儿那一幕太过血腥,李度还没缓过神来,察觉李桃歌语气不善,汗水流的更凶,颤声答道:“侯爷有所不知,朝廷的旨意,在月初才抵达青州,由于过于突然,州衙没有储备将领,得从新寻找守关将军,在此期间,下官勉为其难代为打理。这位就是新上任的主将卓庆云,我正与他交接户籍账本,您就来到关口了。”
李桃歌望向虎背熊腰的披甲将军,拱手道:“卓将军,有礼了。”
卓庆云毕恭毕敬道:“末将参见琅琊侯。”
李桃歌转而脸色阴沉问道:“狗腿关乃拒北门户,有地势作为屏障,能以一夫当万夫,天赐的关口,不知驻守多少兵卒?”
李度用袖口擦拭冷汗,硬着头皮说道:“回禀侯爷,本关共驻有十营人马。”
“十营?”
李桃歌好笑道:“我跑了一圈,两营的人都没见到,十营共计两三万人,骗鬼呢?难不成你们中饱私囊,吃了空饷?”
郭熙作为大宁第一巨贪,便是吃空饷克扣饷银的高手,以镇魂关为例,一两八钱的饷银,到了士卒手里,不到一两,足足克扣了一半还多,更有十几万空饷放入他的口袋。
边军尚且如此,到了富庶安定的东庭,谁肯放过这块肥肉。
李度苦笑道:“侯爷有所不知,青州的钱粮,全都攥在刺史手中,他老人家不给,我们也没办法,军饷月月不足,只好把士卒赶回家中,只发放五成饷银。”
一个守关郎,左右不了官场习气,李桃歌明白中间道理,于是轻声道:“李大人,卓将军,这狗腿关背后,是一州三郡的生死存亡,再往后,是整个东庭,希望你们不要敷衍。若是囊中羞涩,朝刺史大人开口,如若州府也没有,上折子找中书省要,切不可为了图一个清净,耽误了家国大事。”
一文一武抱拳道:“是。”
“这马不错,先借来一用。”
李桃歌扬起马鞭,抽打马臀,发出清脆声响,“带路,去青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