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二人好生奇怪,难不成我朕真得了不治之症?”赵攸面上一片清纯,在温沭一旁坐下,凝视她颤动的长睫,嘴角轻敲,“阿沭,你不开心?”
眼见着两人凑到一起,柳钦说了一声,拔腿就跑。
赵攸看着他仓皇而逃的背影笑道:“柳钦这辈子为三种事愁,一是银子,二是他看上的单韵,三就是养大的你,你说他这次为什么愁?”
温沭不动声色道:“约莫是为了银子。”她眼中光色明灭不定,失去往日的温柔和煦。
赵攸附和道:“贵妃不给他送些银子?”
“臣妾与陛下一般舍不得银子。”温沭的回复带着漫不经心,目光飘向殿外的虚空,疏桐摇曳,那里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她,让她目不转睛。
赵攸散步累了,临睡之前嘱咐温沭:“他缺银子,你就给他。”
温沭没有应,片刻后户部尚书来呈上奏疏,减免赋税的具体策略。
户部尚书见苏贵妃代为接下后,心中不悦,但见贵妃凝重的神情就不敢乱说话,道:“陛下若觉得不妥,望贵妃说一声,臣回去再改。”
苏贵妃应下了,户部尚书不敢多待,揣着心事就出宫了。回署衙后见到苏文孝就将殿内的事情说与他听:“贵妃神色不大好,苏大人您是否觉得哪里不妥?”
不妥指的皇帝身体,先帝当年也是染了风寒后引发其他病症,这才去了的。且之前皇帝匆匆要立太子,左右一联想,好像真的不妥。
苏文孝翻着各地发来的文书,回报的是去岁大雪后的收成,都是不如往年。在听到这句话后不悦道:“陛下身子健康,不过风寒罢了,你等就这么胡乱猜测?传到陛下耳中,你这便是诅咒陛下。”
被这么一骂,户部尚书就往后缩了缩,道:“臣多嘴了。”
他匆匆退下后,苏文孝这才放下手中的文书,屋内死气沉沉的冷寂,须臾后起身去找柳钦。
他是不信小皇帝会病重,难不成赵攸又想谋划什么?
赵攸仅睡了半个时辰就醒了,温沭在旁看着减免赋税的策略,各地受灾不同,自然不会一刀砍。她听到身后轻微的声音后就回首,赵攸自己爬起来了。
她将策略递给赵攸,道:“户部尚书来过,等着你的陛下的口谕。”
“我知晓,苏文孝盯着这件事,无需我多忧的,就这样发下去。”赵攸未曾接过就让人发还回去,苏文孝办事能力强,这点不需担忧。
五月的天气带着淡淡的燥热了,午时的阳光也烈了些,压难掩春景撩人,远远望去,如同丹青手中的笔墨盛景。
殿内有些闷热,赵攸让人打开窗户透气。
光色亮人,照得赵攸脸色多了几分苍白,她拨弄着窗下的那株盆栽,碧绿的叶子握在手心中,晶莹间带着剔透。她摸了摸茎叶,道:“阿沭,你为何不开心?”
温沭端坐案后翻着奏疏,赵攸亲政一年,大半的政务早就落在她的手中,权力更迭悄无声息,温轶再怎么上蹿下跳对她都没有太多的影响。
然温轶手中的兵权才是赵攸最忌惮的。
安时舟再怎么违逆君意,都是迂腐二字带来的,不会想着大逆不道;而苏文孝说到底只想带着温沭出宫,其他朝政上的都听君意,唯独温轶。
他有才,比如两军通商的策略来自于他,但奸臣终究不可亲信。
想到此,温沭将手中奏疏合上,道:“我在想楚太子回国一月多,是否解毒。”
赵攸不料她想的这些,略微一吃惊,细细去想,她改变的是自己的命运,蝴蝶效应后许多事情都会改了,但是旁人的生死不在她们的策划里。
她沉吟了会,走近温沭,道:“楚太子一死,楚国必乱,公主染会扭转局面吗?”
温沭回想上辈子的情景,反问赵攸:“她死于两年后,丞相陆莳也跟着失踪,楚国皆落于王后手中,我在想通商可有用处?”
“宋与你梦中终究是不同的,我非暴。君,会得民心,楚要乱就让他们乱去。”赵攸忽然缓和了神色,在温沭旁坐下,静静靠着她,心蓦地就安静平稳下来。
她靠着,温沭就不敢动了,唯恐惊到了她。
午后,皇帝喝了药安睡,温沭带着宫人出城,生母坟旁站着漫不经心的柳钦,他一人在唠唠叨叨:“大姐啊,你别怪我,是你的亲生女儿非要开棺,若惊动了你的亡魂,记得半夜去找她,顺带看看你的女婿是何模样,长得好看了些,就是身份特殊了些,是个小皇帝,被你女儿灌了不少汤……”
温沭站在身后,思绪微乱,柳钦感觉有人过来后就没有再唠叨,吩咐旁人站着的人:“你们不挖,让我一把老骨头去挖,你们拿银子的手就不怕抖?”
几个大汉互相觑一眼后,捞起锄头就挖了起来。
小半个时辰后土里露出棺木,柳钦让人将棺木抬了出来,撸起袖子与温沭打趣道:“当年没有学医的时候,我在仵作身后学了几年,分解尸首也会,查验骸骨也会,去,拿把伞给你娘挡着。”
此地人少,柳钦无人使唤就只能使唤温沭,自己过去开棺木。棺木当年是他典当了珊瑚手串来买来的,上好的木头。
打开后已然是一副骨架,他看着都有些害怕,唤停来这里的温沭:“你还是别来了,我看着都渗人,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