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他。他的脸庞隐在暗处,淡然没有波动。他方才的语气同样云淡风轻。像是在处理一件公务,给出前提,继而给出建议。再合理不过的逻辑顺序。
过了一会儿,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ldo;好。&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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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半月,残酷的程度是惨不忍睹的。
这段时间会觉得时间这个东西极为飘忽和扭曲。有时候会觉得非常短暂,这是在你考场上答题的时候;有时候又觉得特别漫长,这是在你等待每次模拟考成绩的时候。因此这个时候的学生产生什么心理都是正常的。而我的心理表现就是暴躁。这种暴躁表现在每次叶寻寻放学从高中二年级学部跑来找我的时候,都会遭遇我的怜悯,嘲讽和冷暴力。比如有一次她好心好意为了安抚我而跟我说:&ldo;我们这两天也搞考试了呀,大家都一样。你就淡定一点,高考就是纸老虎,不算什么事的。&rdo;
我觉得当时我看着她的眼神应该是非常怜悯的:&ldo;没经历过高三的小孩子就是单纯无知啊。&rdo;
&ldo;……&rdo;
我能看出她在努力忍耐我的嘲讽,并且最终成功地忍耐了下去,接着劝我说,&ldo;上次状元回校讲座不就讲过,觉得烦躁的时候就深吸一口气,然后闭上眼,默念自己的最强的。这就好了呀。&rdo;
我继续怜悯地看着她:&ldo;没经历过高三的小孩子就是单纯无知啊。&rdo;
叶寻寻终于暴怒:&ldo;杜绾,我们绝交!&rdo;
叶寻寻声称绝交的后果就会接下来直到高考的这段时间里她果然没有再来找我。取而代之的,每次下午放学后,跟我一起步出校园的人就变成了李相南。这样的事情过去大概两三天,直到一天下午放学时毫无预兆地下了大雨。这完全出乎前一天晚上李相南给我推送的短消息里天气预报所显示的天气范围。我背着书包被大雨堵在教室门口不能出去,面无表情地看向李相南。后者在我的眼神底下清了清嗓子,说:&ldo;天有不测风云,天有不测风云。&rdo;
从教室到校门口还需要一段距离。我等了一会儿不见雨小,咬咬牙,举着书包跑出去。被李相南一把抓回去,另一只手他解开自己的外套:&ldo;你等等,我跟你一起,举着我衣服一起跑……&rdo;
我打断他:&ldo;谢谢你啊,不用。&rdo;
我蒙着头跑出去。一口气跑到学校门口的岗亭下面。刚站稳,李相南已经从后面跟了上来,我看看他:&ldo;你知道岗亭下面这块地方有多珍贵吗?一下子被你占去了五分之一的地方啊。&rdo;
李相南说:&ldo;我这不是担心你吗?&rdo;
&ldo;谢谢你啊,我不用你担心。&rdo;
我说完,看到李相南的视线下移了一点,落在我脖子下面的某个地方。然后他咳嗽了一声,快速别开脸。我顺着他的视线看下去,才看到我今天穿的格子衬衫已经被雨淋湿大半,露出里面隐隐约约的天蓝色胸衣来。
我的脸腾地红了一大半,立刻拿书包捂在胸前。
李相南仍然扭着脸看天上,一边把自己的外套递过来:&ldo;要不你穿这个好了。&rdo;
我说:&ldo;谢谢你啊,不……&rdo;
我还未说完,突然觉得肩膀一沉。身上已经被披了一件深色的风衣外套。
风衣直达小腿。低头时,仿佛嗅到衣襟上一点清浅的男性香水味道。我扭过脸,肩膀已经被人搂住,微微用力。一个声音从头顶淡淡地响起来:&ldo;你是李相南?&rdo;
我仰起头。
顾衍之一手撑伞,袖口挽起,穿一件浅色衬衫。从我的角度看过去,眼皮深邃,神情平淡。
李相南看看他,又看看我。把手里的外套若无其事地收回去,然后说:&ldo;是,我是李相南。&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