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连带劲地连数九下,直到喊道:“十!”随着庾谨之话音一落,那十余名青衣刀客霍地涌至洞口,俱从腰间配囊中攫出一枚枚三寸来长、冷光湛战的飞刀,同时向洞内猛甩,耳中但闻一阵金石交鸣的叮当之声,显见暗器俱打中了石壁。
这时那连城上前一步道:“庾先生,那晋贼莫非不在洞中?”
庾谨之踌躇半晌,似是下定绝心,阴骛诡猾地怪笑一声,一挥手道:“全部进去,就算那老贼匿在洞中,但他身受重伤,不能乱运内力,二来洞小而无一展拳脚的地方,兵器先入!”
那十余名刀客哄然应命,提刀入洞,不一刻俱退了出来,道:“庾先生,洞中无人。”
这时刘浚上前道:“莫非那凌重九也看出此处太过隐密反而危险,才匆匆匿到别处去了?”
庾谨之沉目思忖片刻,道:“很可能逃去了树林里,不过那里早有伏兵,我们快些去看看!”
刘浚点头道:“正是。”
当下庾谨之、刘浚二人率着一干人等匆匆行去,哪知行了不到十丈,那庾谨之突然在中间一空地停下,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可令四周听到的声音呵呵笑道:“刘兄不必担心,我已飞鸽传书本州刺使大人,着令他们沿河布下重兵,那贼子的尸体绝跑不掉,我看你我也该回去复命了。”庄怀义几人正弄不懂他是何意,庾谨之却和刘浚相对一笑,径向那树林中去了……
此刻天色已亮,雨势趋弱。晦惑之中,沐风浴雨的山峦拔空高耸,戟指向天。雨水化作涓涓溪流,一头扎入那滔滔大峪溪,那大峪溪流势更急,浩浩荡荡,倾流而下……
凌重九长吁了口气,探了探身心道:“那庾谨之虽在此地未找到我,但为了以防万一,临去说的那番话无非是让我不敢走水路,或是正好相反,正沿岸布下陷阱,待我入瓮。但若是他沿河布下陷阱,说明他方才就知我在此,那时他不在此地细搜老夫就说不过去了。所以如今他的手下必然大多去林中,那么所谓的‘沿河布下重兵’,必是我坠崖之处庾谨之指派的一些剑客。其中即使有本地刺史的佐助,也只能在最近的一段合河岸和三十里外的一段河岸,因为自己若死了的话,此刻尸体应在三十里外……”他笑了笑接着想道:“所以,此刻趁他们不备而入水,沿河潜到十里处登岸,必能轻松地全身而退。”
一念及此,他不再作斯须停留。此刻他真气已复,气转力生,轻轻将那大石托开,跳出身形又将那大石复原,拍了拍手,仰头长长地吁了口气,闭眼笑着沐浴着临颊的细雨,半晌束了长剑,转身振衣行去。这时,大峪溪两岸的雨雾中徜徨着不少的人影,凌重九掠如风的身形在树间前行了三十丈,见此处一直到岸边荠草深深,心道草最深密处必伏有剑客,但他的旁边却安全得很。想到此不再犹豫,晃动身形如矫兔一般倏地隐如那最密荠草的边缘,骛伏蛇行,待到快行至河暗时,曲指向另一方向四丈处弹出一枚石子,那石子啪地一声正击在一棵小树上,但见草中突然闪出了三个提刀的青衣刀客,警戒地掠到那棵小树旁。凌重九称此良机,飞般掠出身形到了河边,又轻悄地入水,待那三个刀客回身时,河水上只有一圈渐渐扩散的水纹而已……
天近未牌时分,已身在十里之外的凌重九,从水中析出,他踱出河岸,拧了拧襟上的河水,仰天长长吁了口气,心怀畅然了许多。抬头望处,但见霏霏淫雨之中,天色空濛,远山生烟,田野尚有一片葱笼,好一派田园的风光!这半个月来的经历如同作了一场恶梦,天下的百姓更是死了十几万,整个中原都在恶梦中沉沦……
“劫后余生的感觉很好,是么?”
突然间,一个沙哑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毫无防备地传了过来,吓的凌重九大惊失色,机伶一颤,霍地转身,一惊由顾,一看之下,神情猛震,神意惊遽。不知何时,在他身后三丈处竟立着一个身高八尺,魁梧不凡,背束长剑的蒙面之人,那人从头到脚一身黑,只剩下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他,散发着一股子阴骛之气,令人彻体生寒。
凌重九乍见那人的气势,心中的惊怵实在不可言喻,他霍地联想到另外一个人,一个在洛阳白马寺阑台石室内遇到的人。外表打扮虽然分辨不出他们,但感觉告诉凌重九,他们是同一个人,那股凛冽沉静得的怵人心魄的感觉绝对没错。
当日,凌重九的兄长‘紫微神剑’冯万乘眼看洛阳危殆,命他入白马寺的阑台石室,向护寺神僧替心大师取回本属冯万乘的玉龙子——而当年正是他将此玉交给了晋武帝。但当日凌重九方一入阑台石室,即看到了替心禅师的坐化的法体,而一个黑衣蒙面人正急急的翻找东西。凌重九心中一惊,上前就和那人过了几招,也许是那人心虚,又或许是左手拎着四不经书,中了凌重九一掌飞掠而出。当凌重九追出门口,发现那人竟如凝住的空气一样静立在门口等着他,一如现在一样。那人迎面砰地疾射来一蓬蓝乌色的飞针。凌重九骇然提纵倒掠四丈,躲过飞针道了声好险,晃身出去再看,哪里还有半人人影。最为奇怪的是,那蓬不下几十枚的飞针在地上竟找不到半支,但这绝对是不可能的,以凌重九的轻功,退了四丈而反,不过展眼之功,那人如何收了飞针,实令人心丧胆寒,若不是那人先中了一掌,如今凌重九能否立在当地还在未知之数呢。黑衣人走后,替心大师的尸体突然自燃,从怀中掉下两枚玉龙,也就是玉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