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眼竟看得段王顿时踌躇不前,但慕容焉却静静地盯住了他,他那凶狠的目光一遇到慕容焉的目光,却突然失去了作用。以往他不管和任何人对看,从来没有一个人能经得起他的目光,就连段王也不能。但眼前这个少年,自己的目光一触到他的目光,象是突然掉进了无底的深渊,再挣扎也逃不出去,他的骂声停了下来。
他不相信地问自己为什么,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答案。其实道理很简单,平常人最易为情绪所役,凡是人一看到污秽必生厌,遇到可恶必然生忿。平日常人一看到古傲眼中那股桀傲不逊的蔑视,自然生愤,顿时和他瞪看,但心不及他强的人必然望着望着便会生怯,以至于最后自取其辱。但慕容焉的心胸广阔如海,洁然无尘,即便见到可恶可恨之事也不会形诸于外,情动于内,一任古傲如何相激,他丝毫不为所动,就算古傲想挫他也找不到丝毫可着之点。
天下的剑客们都心中不由暗暗一震,大感讶异。他们不知道这个少年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连古傲这等枭雄都为其所慑。段王却心中不是滋味,若是他知道慕容焉其实能看得见,他或许心里会更难受。他一肚子的火没处发,却转向慕容焉道:“慕容卿,说说你是用了什么妙计靖了三匪的。”
段王这句话如当头一棍,突然将那古傲震醒。这个凶人顿时变成了一头野兽,他的眼中闪烁着桀骜凶残的厉芒,象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般,狠狠地盯住这个少年不放。
慕容焉一抱拳,道:“既然大王有兴一闻,那在下就不揣冒昧了。”他有意无意地望了古傲一眼,淡淡地道:“段国虽有匪患,然其本质却迥然不同。”
段王看他说的慢,顿时被他掉起了胃口,不觉急急问道:“有何不同?”
慕容焉之所以说得这么慢,乃是趁机望向了屈云,他似乎一点也没变,但也似乎长高了,又强壮了,屈云这时正含泪地望向自己,他可能还以为自己看不见呢,一想到此慕容焉不禁心中一酸,趁段王问话之机急急将目光转回,强抑眼中清泪。这刻所有的人都望向了他,段匹磾,段末杯,涉复辰,他的义兄,天下的英雄好汉,还有薛涵烟。在那隐隐的素绡之下,她静静地望着他,用心去聆听着他。
慕容焉道:“匪有三匪,乃是官匪、民匪、强匪。渚城的叛乱乃是官与兵沆瀣一气所结成,假官府之名行强匪之事,这便是官匪……”
他稍稍顿了一顿,接着朗朗地道:“竹桓的叛乱乃是百姓为饥饿所迫,铤而走险聚集所成,这便是民匪……”
一言到此,慕容焉面向古傲,谓众人道:“代郡、上谷之叛乱乃是强匪,他们乃是民匪为盗太久,习性已恶,且有江湖中武功高强的绿林大盗为其首脑,古傲便属于此匪。”
他一言方毕,那些诸国的剑客纷纷点头称是。慕容焉之论实在精微至极,令人闻之猛醒。左贤王段匹磾等无不称妙,段王愈听却心中愈惊,这慕容焉实在不可留存,自他来到段国,段王便将他视为眼中之钉,这刻更下了杀之后快的决心。但面上却丝毫不改,但孰知他的表情早被慕容焉看得一清二楚,这少年早洞悉透了他的用心,但段王却还本蒙在鼓里,依然做作地道:“愿闻其详。”
慕容焉道:“此三匪之中,强匪最为恶劣,官匪次之,民匪最轻。三匪背景不同,所以应对症下药。所以对于民匪,只要大王一道放粮赈济的王令,凡弃匪归家者,赏银一两,粮食十石,不计前嫌,匪患自然解除,大王更可因此而大获民心。”
慕容焉一言方毕,所有的希嘘之声顿时变为惊叹。
薛涵烟更是静静凝着他不放,这次连段王惊呆了,他有些哆索地道:“接着说下去。”
慕容焉应了一声,接着道:“至于官匪,不但祸及百姓,更蛀蚀官府,绝对不能姑息,只要段王暗中前去稍做调查,便能知道其首领及涉罪官员,此事再要段王一支王令,先擒官中蛀虫,在顺藤摸瓜将贼首擒之,其余下面的匪贼皆为贫苦百姓,只要依处理民匪之法,自然可将匪患尽皆消弥,连根拔起。”
这次他话声一落,却再没一点希嘘之声。他们被这少年的智慧震惊了,段王却益加心中大震,他先前因为灭了三患的喜悦被恐惧所掩盖了,他开始惧怕起这个貌似孱弱的慕容来,这些年来慕容国在武力上绝对处于下风,这点一直是段疾陆眷自豪的地方,但今日的事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以前的过失是多么地可怕,他被着霍然的惊醒震慑了。开始怀疑慕容究竟是不是果真如他的表面那般不堪一击,亦或是强大的令人可怕。
慕容焉掠了古傲一眼,见他似乎也听的入神,一时竟忘了骂喊。
少年续道:“强匪积习以久,杀孽如山,不容姑息。但因为他们实力太强,不可直撄其锋芒,但须以谋取胜。我先以王令命当地官府散步谣言,说段国将与晋国在代郡、上谷开战,则匪人必然沿国境北上逃至宇文国与段国边境的濡源之北柳城以南,但我事先在此地也散了谣言,并设下一只五百人的伏兵。谣言就是匪人将被赶到此地,并有意进犯宇文,结果匪人一到,必先遭宇文过有备而来的袭击而折返回来,于此之时,所设的伏兵突然杀出,一鼓而上,定能擒贼……”他顿一顿,接着道:“但此次灭匪之功乃在左贤王一力而为,所有发放给百姓的钱粮皆出自左贤王几大王圣明,而古傲之乱,功在所出的五百勇士及其主帅,若非此人有过人之才,岂能活擒贼首古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