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只允许一个人看顾,沉乾先进去。
他眼睛通红地攥紧她妈的手,怨她:“你怎么回事儿啊,都说了好好减肥,要什么贵妇腰啊。”
“你俩儿子一个个都出息着呢,你还怕做不成阔老太太吗。”
说着说着沉乾就哭起来:“说你傻就傻呗,钱被抢了就抢了,我不会再挣吗!”
明硝趴在玻璃窗前,看着他哥哭得惨不忍睹,他死死扣住手掌,贴着玻璃流眼泪,他从来没有看到沉乾这么害怕过,他也从来没有这么害怕。怕朱梨花再也醒不过来,怕沉乾就这么颓废,怕这个家就这么散了。
才不到三年,他还没有过够……
轮到明硝时,他拿过手帕一下一下给朱梨花擦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
要是那天他没出门就好了,门口那么多石头,可以把刘成砸跑
要是妈妈没开麻将馆就好了
要是他没有来这个家就好了……
这个家重新聚起来是因为他,跌到谷底好像也是因为他……
明硝慌张得把自己存在的意义全盘否定,把他当成宝贝儿的人如今一个躺在床上,一个濒临崩溃。
在兵荒马乱的某一刻岁月里,明硝清楚地记得,他迎来了人生中最害怕的时候。
是床上的朱梨花可眼见地瘦下去,是沉乾一声不吭地把他推开,是世界如此之大,他在一方病房里就像过完了一生。
一生太短,痛苦太长,他和沉乾都意识到了。
两人在病房前熬了整整三天,狄泓秋劝导不行就担起了送饭的责任,期间沉乾班主任来催过好几次,最后一次,沉乾直接把热水瓶往地下一砸。
“我妈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你让我去考试?!”
“这书老子不念了!”沉乾满心满念地后悔。
他要是没去住校,刘成怎么有机会动手!还念书?!他恨不得这辈子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小混混,跟他妈屁股后面转悠,谁都挨不着手!
班主任被吓得倒退几步,明硝赶紧把人送了出去,看住暴怒的沉乾,一边把地上的碎片扫干净。
他什么事都做得浑浑噩噩,可他得干点什么,他太害怕了。他哥哥一下子变成了不受控制的野兽,谁来咬谁,连狄泓秋都没幸免,被他连人带饭赶出了病房,轮到明硝时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没忍心下手。
最后的爆发点在医生发了病危通知书,顺带提了下高额的手术费用得缴纳了,朱梨花的血管经过手术也迟迟没能愈合,可手术费加上住院费,不到一个月时间就高达八九万。
沉乾扑上去揪住医生的领子,恶狠狠地让他救人。
这副模样和当初揪住工厂老板的模样重合,明硝知道沉乾有多用力,他心里的恨意快满出来了。
“哥哥!”明硝大喊,可这回没用,沉乾把人揪到朱梨花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