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很奇妙。
有时梦到很久以前的事情,会感到虚幻的无能为力,有时明知一场美梦是空,依旧短暂沉溺。
糜知秋很容易梦到一个场景,在许多集装箱组成的迷宫里,被人追赶,不知要逃到何处,也不知道是谁在身后,他只觉得茫然又急切,被迫选择每个十字路口。
醒来时,他还没从这场追杀中缓过神,盯着眼前的树愣了一会,再低头看了看,才用脚踹踹自己的后脑勺。
啊,能做这么高难度的动作。
糜知秋想,是又变成猫了。
说不定还能试试舔屁股,他突然很跳脱地思考了一下。
这场景发生了好多次,已经产生了微妙的既视感。糜知秋抬头望了望天,觉得自己回过头可能就会看见夏炘然。
不管大地上春华秋实,是茂盛还是沉睡,天空都是懵懂的蓝,云在很远的地方疾疾奔跑,落在眼里却只是悠闲的挪动。
糜知秋动了动耳朵,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一下跃进了草丛,往白天没有人的操场跑。
不知道是因为披了毛茸茸的皮毛,还是因为冬天的早晨光格外用劲,他甚至感觉风很温和,草坪上的雪和枯草揉搓在一起,像天然的毛毯,蓬松冰凉的。
雪在四个爪子上挂住,凝结成成一个个白色的小球,跑一会还要甩一甩,有路过的学生看见了,就张望着这里。
糜知秋朝他们叫一声,他们就很兴奋地说好可爱,蹲下来打招呼,恨不得变出罐头引他过去。
做一只猫很容易开心,表达出一点善意就能让人类露出笑容。
可惜猫咪并不知道微笑的意义,它们发现人类没有尾巴,情绪捉摸不透,只有糜知秋能享受这独一份的理解。
他甚至感觉分贝在耳朵里整齐地归纳好种类,他可以挑选着去听五米外一只小虫子扒拉泥土的声音,或者屋檐上雪互相推搡着,准备把彼此推落地面的小小摩擦。
世界的颜色黯淡了,却变得更加丰富,他好像变得天生热爱奔跑,看到柱子或者台阶会想上去撒娇,忍不住匍匐在遮挡物中前进,变得富有冒险精神,又非常谨慎。
就像每一只猫咪一样。
他想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撒欢一样跑五千米,借着这个不会疲倦的身体,把烦恼都忘在风里,还想知道雪埋过身体是怎样的体验,如果不怕冷的话,那一定很开心。
但是先跃入他眼帘的却不是满操场的雪,而是一个大早上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他飞奔了这么远,逃离了宿舍,然后遇见了他烦恼的来源。
好像变成猫后,遇见夏炘然就是注定的结果。
或者是为了见到夏炘然,他才会变成猫。
猫咪打了个喷嚏,一屁股坐了下来。
这声音被雪吸纳进去,变得短促又可爱,糜知秋想,原来是因为感冒啊。
前一天打雪仗时对他攻击最多的夏炘然回过头来,看了看声音的来源,笑着问它,“怎么今天在这里,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