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链子看着这个带着头盔的老胡穿上湿漉漉的雨衣,从斜坡上滚着往下走,腿上的木托盘被他用手从深蓝色雨衣的外面护着。厨房的帘子又一次被撩起来,那个老板娘尖酸刻薄的骂:“要死了,这么慢,死瘸子,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故意偷懒,快给老娘滚快点……”大金链子一行人发出了又像调侃又像嘲讽的笑声。那个老板娘转头看着他们:“你们四个蛋是吧?稍等一下哈。”帘子还没放下来,头先缩了回去。“老板娘说得真难听,你才是个蛋呢。”同伴嘀咕了一声,“难怪生意做不大。”可不是,做生意的都得要嘴甜,做女人更加是要柔声细语,和气生财这四个字难道是假的吗?大金链子看了嘀嘀咕咕的同伴一眼:“还不干活?”四个人立马分工合作,大金链子守在门口,一个人在大堂里拿出照片问顾客是否见过这三个人,另一个人在默默的核对店里这些人之中有没有这三个人,那个同伴撩开帘子走进了后厨。大金链子听到了那个老板娘中气十足的骂声:“要死了,你这样子进来,给人看见投诉给卫生署,我还要不要做生意啦?”同伴应该是在后厨四处看,一边问老板娘:“见没见过这三个人?”“见到了,一个在冰柜里冻着,一个在我锅里炸着,一个在卫生间躺着呢。”老板娘挥着锅铲,说的话就是翻锅子一样又响又炸。“说正经的,提供线索就有两万块。”同伴的声音也提高了。“少年崽,劝你少做梦多吃饭,吃到肚子里饱饱的才好赚钱。”那个老板娘说的话又快又急,偏偏嗓子又难听。那个同伴听得恼火死了,反正厨房里也除了两个大冰柜也没个藏人的地方,他拉开冰柜门看了看,好家伙,满满登登一冰柜食材,一个里面全是鸡蛋,难怪是卖金钱蛋出名的呢。四个人没有发现,就想着去下一家,才刚拉动门,就听见老板娘哑着嗓子撩开门帘喊了一声:“你们四个蛋,我都炒好了。”可不是,香喷喷的,食指大动的……“付三个蛋的钱好了,另一个蛋送你们了。”老板娘大方了一回。四个人捧着饭出的门,出门左转去了隔壁店。输啦关礼在车里等着各方汇总过来的信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快要零点了。要说不焦躁是不可能的,但新加坡统共只有这么大的地方,阿策三个人目的性又很明确,要么藏起来,要么直奔偷渡点……“boss,有情况,我们又被骗了!”又是那个被说骗的帅哥手下。关礼觉得自己可真有容人之量,以前怎么没发觉这个人这么二呢。“teo是吧,下次你再说被骗了,你就自己换个地方吧。”关礼说,“什么情况?”这个终于有名字的teo赶紧汇报:“银行说那张在女装店消费过的卡再次出现了消费记录了。”五分钟之前,在新加坡西北部的双溪布洛湿地公园附近的加油站,这张卡出现了一次消费记录。新加坡西北部的双溪布洛湿地公园与马来西亚只有四十分钟的路程。“boss,他们不是要偷渡回中国,是要偷渡去马来西亚。”teo说。关礼想了一会摇了摇手:“这个破绽太明显了,摆明了是调虎离山,不可信。”下午五点三十一分时在女装店刷过一次卡,之后蛰伏到现在,突然又出现一次刷卡消费,明明知道自己家里主业就是银行,这简直就是穿着发光的衣服在黑夜里拿着大喇叭喊“快来抓我呀快来抓我呀”!这点手段连小聪明都算不上,简直是拙劣。所谓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藏身在人群之中比开车穿越城市的关卡更安全。“一定就是在这里。”关礼肯定的说。这三个人都有共同点,异国他乡,言语不通,其中两个人颜值又能打,其他的场合很容易引起关注。只有芽笼这样的地方。更何况,林贤齐的那位保镖老徐接到的那个业务电话中还提到过芽笼。细雨绵绵之势开始减弱了,关礼摇下了车窗。这一轮地毯式的搜索到目前还是没有收获,花场没有,流莺没有……那会在哪里?如果自己是他们,会藏到哪里去等待天亮?关礼推开门下了车,往霓虹灯里走去,teo跟在身后给他撑起了伞。在雨中疾步行走的关礼突然站住了身体。假如,假如说,阿策他们利用的就是自己的这种心理呢?在酒店时故意紧闭的窗,刻意挂在门上的浴袍,刻意留下的女装店消费记录,刻意往芽笼这个方向走……让自己认为这次加油站的消费记录和之前的这些道具一样都是故布疑阵。但假如说,这有没有一点可能,在多次故布疑阵后,这一次是真的呢?关礼:“快拿地图给我。”从芽笼往湿地公园开,路程有多远,驾驶一辆车,按照速度和油耗,是不是能对上这次加油的消费记录?他们的车是哪里来的?租车?不可能,这需要身份证件。偷车?不可能,这会让他们三个人身陷囹圄。打出租车是最靠谱的。找到这辆出租车。关礼第一次发现,砸钱的效果不如自己想象中有用。至少在今晚用巨款砸出租车公司就是这样失效。新加坡七家出租车公司,居然只砸下来三家,还有四家找不到突破口,大半夜的时候在床上睡觉的人都很单纯,还没睁开眼睛发现诱惑。teo从平板上找到的地图关礼认真的计算过了,计算的结果让他终于觉得自己太大意了。从芽笼出发,抛开市区高峰时期堵车的情况,在刚交班的油箱几乎全满的情况下,在市区内以四五十码的速度前进,在南北高速公路上以一百码左右的速度前进,在加油站的消费记录之所以会出现是有着数据支持的。“shit,”teo用英语说,“湿地公园附近东西方向有两个车站,都可以到达马来西亚,可以在汽车出站后上车,不用在车站购票也不需要证件。”关礼看了他一眼,把偷渡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也是有才了。关礼打给了负责其他地方的亲信询问各个偷渡点的情况,当问起湿地公园时,电话里的心腹补充说了一句:“我们没有派人手守在那里。”从这里偷渡去马来西亚,再偷渡回中国,等于往相反方向绕了一大圈,既浪费时间又增加了暴露的危险,所以像这样的地方都没有安排人去守着。“早班车几点?”关礼问。“早晨五点半。”亲信赶紧回答。“给我准备飞机。”关礼说。阿策这条狗真不错,玩得好一手三十六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声东击西,调虎离山……“那芽笼这里呢,boss?”teo问。“继续守着,等搜查完之后假装撤走人手,但一定要内松外紧,看谁在我们走后出现异常。”芽笼街红灯区和湿地公园,这两个地方到底哪一个是缓兵之计,哪一个才是金蝉脱壳之地?时间不紧不慢的走过去了,细雨不知不觉的停了下来,这段时间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间。芽笼街陆陆续续的关掉了很多霓虹灯,路上各种需求得到满足的人们都在纷纷离开,巷子里开始变得冷清起来。不管是哪里饿,此刻都得到了满足了。很不满足的只有关礼,在活动着的还有关礼的人,隐藏着的,活跃着的。芽笼街被地毯式搜查了一遍,大金链子他们仍然没有找到阿策三个人。湿地公园东西方向两个车站附近都没有发现可疑的人,汽车站还没有开始上班。关礼第一次觉得自己踢到铁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