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就走的模样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负气而去的样子。这一次得益于一直半蹲着的姿势,林夏看到了关奶奶红着的眼角,和依依不舍看着关礼转身而去的样子。等关奶奶注意到林夏的眼神,她拍了拍林夏的手背,说了一句:“关家啊……”她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但没说出口的都浓缩在这三个字和这声叹息里了。这是一个有责任心的老人对关家未来的担忧吧。林夏看着天空中有直升机飞走,等到有直升机飞回来之后,关奶奶和她一起,被请到了关家另外一幢楼里,就在之前林夏去过的主楼的后面。这幢楼,更像一家私人医院,因为一进大楼,林夏就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林夏推着关奶奶,跟在一个引路人的后面,走进了一个房间里等待。林夏确信这确实是属于关家的私人医院,因为从里面打开门的人穿着白大褂,而且关奶奶对这一切都习以为常。之后关华被好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推了出来,林夏推着关奶奶迎了上去。等轮椅不动的时候,关奶奶站了起来,虽然颤颤巍巍的,但仍然站了起来,她握住了关华的一只手。就在关奶奶握住手的那会,关华掀起眼皮动了动眼睛,然后关奶奶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林夏确信关华真的是时日无多了。很快关礼就出现了,他身后跟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在这样热的天,还披着一件大大的黑色的斗篷。然后关礼优雅的站住脚,就在门口用力的鼓了个掌:“好戏来了。”身后另一个人上前来,将房间里的其他人包括穿着白大褂的人都请了出去,然后自己出去带上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了关礼、林夏、关奶奶和关华,然后就是那个黑色斗篷男。关礼往前走了几步,一把拉住林夏往前扯着站到了关华脚边的位置,让关奶奶的视线更清楚明了的看见那个黑色斗篷男。“奶奶,这份大礼你可得收好,千万当心你的心脏啊。”关礼得意的说,然后他打了个响指。那个黑色斗篷男解开了斗篷,露出了他的脸,然后是身材。是刘野,但又不是原先的刘野。他带了眼镜,还换了发型,甚至明显的看出来比原先高了不少。林夏清楚的听到关奶奶喊了一个名字。就在关奶奶喊出这个名字后,躺着的关华睁开了眼睛,将头转向了门口。林夏听到关华跟着喊了那个名字的后两个字。chengjzhi,林夏不知道具体是哪几个字,但她想到了程锦之。关华的脸上显然是欣喜中带着意外的,而关奶奶的脸上就是震撼中带着愤怒的。林夏在下一秒确认是愤怒的,因为之后关礼脸上就挨了这个老人家响亮的一记耳光。“你怎么敢这样做?你怎么能这样做?”关奶奶骂起来了。林夏和刘野对视了一眼。“不是您教我的,出其不意才能致胜。”关礼顶了顶腮,“我爸反正活不久了,就让他高高兴兴的去死不是挺好的吗?”而关华已经挣扎着坐起来,对着刘野伸出手去,又喊了那个名字的后两个字一次:“jzhi,你来。”他的表情仿佛是看到了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枯槁瘦削的脸上甚至重新泛起了红晕。林夏在这个瞬间再次想起了同妻这个词,甚至脑海里已经开始回荡起了六七十年代的一场爱恨大戏。大概就是这个chengjzhi,间接造成了程锦瑟的悲剧。“程谨之,我爸的心上人,”关礼偏着脑袋对林夏解释,“谨慎为之那个谨之。”刘野站在那里没有动,但他的眼睛没有再看林夏,反而认真的看着关华,关华喃喃自语说了一句:“快来啊,我在等着你啊,”他略带了一点撒娇的语气说:“我是上官年华。”林夏有种荒诞不羁的感觉,而且有点腻。关礼凑过来,凑到她耳边说:“要不要拔他两根头发试试了?”林夏远离了他毛绒绒的脑袋。关华还在伸着手喊程谨之,关奶奶捂着胸膛靠在床边,林夏扶着她坐在了轮椅上,正要松手时,一颗温热的眼泪滴在她的手背上。林夏低下头,关奶奶已经闭上眼睛,将自己的眼神藏了起来,睁开眼的时候看着林夏说了一句:“我的报应。”关华没有等到回应,于是更急切的喊了一声程谨之。刘野还是没有开口说话。关礼噗嗤一声笑了,他低下头来,笑了一声,然后吩咐说:“跟大家问个好。”刘野开口说了一句:“很高兴认识大家。我不是程谨之。”关礼哈哈大笑,边笑边问:“哈哈哈,我驯的狗怎么样?听话吧?哈哈……”林夏看到刘野转过来看自己的眼神,清亮,坦然……好像在说:不要担心,林夏。坦然关奶奶说:“丫头,这是你的人对吧?带走吧,现在就带走。”关华急切的喊了一声:“不许走,留下来,留在我身边。”关奶奶哼了一声,关礼哈哈大笑:“林夏,你能带他走吗?”“刘野,我们回家吧。”林夏说:“这次就是特意来找你的。”刘野又不说话了,林夏愤怒的瞪着关礼,然后又求助关奶奶:“关奶奶,刚认识关礼的时候,他就想把我关起来让我当猫,我害怕他。”关礼嗤的笑了一声:“小夏夏……”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关奶奶发脾气起来了,她大喝一声:“阿礼,你还要胡闹多少次?”她瞪着关礼,瞪得很用力,如果目光是实质的,这种目光能扎透关礼的身体。关礼在这样的目光中低下了头。关奶奶说:“丫头,别怕,你带他回家吧,阿礼不会阻拦的。”关礼没有反对,也没有抬头,他看着地面,好像很无聊的在数地板有几个纹路一样。林夏向着刘野走过去,一边伸出手,一边说:“走吧,刘野,我们和奶奶告个别……”“林夏,我说了,以后我跟他了。”刘野认真的说:“我是自由之身对吧,我可以自己做选择的对吧?你也没有权利限制我对吧?”他连珠炮一样紧追着问了几个问题,表达得清晰直接,一点没有顾及林夏脸上难受的表情,“反正都是给人当狗,我想自己选个主人。”“谨之,谨之,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你这样我心里太难受了。”关华挣扎着要下床来,而且他确实挣扎着起身了,没有人扶的他快要从床上跌了下来。关奶奶急切的喊了一声:“阿礼,扶住你爸。”关礼冷笑了一声,伸手抓住了快要跌下来的关华的头发,拽着头发往上提起关华的身体。关华痛得哎呦大喊了一声。“阿礼,你干什么?”关奶奶呵斥了起来。林夏转身回头走两步回到床边,托住了关华的后背往上抬,将关华放到床上时,她的手快速的奔向目的地。手底下的身体已经瘦骨嶙峋,和阿策强健有力的身体有着天壤之别,头顶上的毛发稀疏可见头皮,也和阿策茂密浓厚的头发有着天壤之别。这个人,究竟和阿策有没有关系,有什么关系?林夏不知道答案,但答案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因为林夏的右手,已经有了几根带着毛囊的头发,属于关华的。这就是她此行的目的之一。这个时日无多的关华,至少在这一刻,毫无半分财阀领导的气质和精神,反倒像个妈宝男一样哀求关奶奶,林夏之所以知道是哀求,因为他的神色哀切,但他的闽南话说得又快又溜,林夏一个字也听不懂。正在她认真听的时候,有人握住了她的左手。林夏抬头一看,是关礼。还没来得及挣脱,手心里已经被塞进了东西,又是几根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