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瑛认出来,这是布贵人身边唯一的太监,王公公。
又见王公公悠哉悠哉地道:“这桌子、炉子怎么也不收拾?我看也别摆大宫女的谱来压人,流韵轩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摆谱又摆给谁看?”
瑾瑛跟上前去,就闻到他浑身酒气,笑问道:“公公说谁摆谱?”
王太监猛地回头,见是瑾瑛,却不改乖张本色,惺惺作态道:“恕奴才有眼无珠,竟是格格您来了啊!”
他说着看似恭敬,实则腰都不弯一个,紧接着又道:“格格您身子金贵,怎好到这种地界?若是您染了病气有个三长两短,那可就成了奴才的罪过了。”
雀儿疾言厉色:“这是什么地界?这是格格出生的流韵轩,难不成格格不能来?”
瑾瑛接着又问:“既然说起罪过,我便跟公公你理一理。昨天我来探病,额娘跟前只一个梅姑姑伺候,公公你又在哪里?”
王太监一听这话咣当一声就跪下了,扯着嗓子便喊,“格格!奴才对贵人可谓尽心尽力,服侍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日不过领了宣主子的令办个差,格格说这话,是存心不让奴才活了!”
瑾瑛不耐烦同他演戏,“尽心尽力?若真是如此,看来公公是不知额娘病重,才敢在殿中大喊大叫咯?公公是存心不让额娘好吧?”
王公公把柄被抓住,便搬出宣嫔来压,“冤枉啊,若有此心,奴才便天诛地灭。奴才要找宣嫔娘娘做主!让她来评个公道!”
瑾瑛巴不得有个能做主的过来,便道:“你只管去。”
王太监压不住她,又不肯呆在这儿,真就打个千儿,嚷嚷着便出了门,“宣嫔娘娘明辨是非,一定能为奴才洗刷冤屈。”
梅儿听着闹开了,连忙出来看看情况,“格格,这是怎么了?奴婢去把人拦下来。”
瑾瑛摆了摆手,“让他去。”又问道:“额娘怎么样了?”
梅儿领她进里屋,打着纱帐,轻声细语答道:“小主好多了,比昨天精神,方才还同我说说话呢,如今才歇下。”
瑾瑛看着果然还不错,点着头出来外边,“劳烦你细心照顾,我让雀儿带了糕点,你们也尝尝。”
雀儿闻言提上来,开了食盒,里头是两碟点心。
“谢格格。芳儿爱吃这个呢。”梅儿接过来,另取了碟子来装,又笑道,“今日内务府来了人,叫我们取东西,我让芳儿去拿,这会子还未回来。”
她万分感激地望着瑾瑛,“还是格格您有办法,这下太医有了,内务府也高看我们一眼。”
瑾瑛却道,“这群人只是见风使舵,为了太子的面子,才肯分派东西来。”
雀儿点头道:“估计,他们是怕传到娘娘们那里面上不好看,这才找补找补。马上就重阳,万岁爷他们也该回銮了。贵人得赶紧好起来,预备阖宫家宴。”
梅儿笑道:“我们小主心思不在这儿,去了又露不得脸。”
雀儿面上淡淡的,心中嗤之以鼻。
却见梅儿又望向瑾瑛,“倒是格格,您要准备一二了,万岁爷或许会考考你的。”
“啊?考什么?”瑾瑛一脸茫然。
梅儿答道:“自然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宫中不论阿哥格格,都是念书的。”
雀儿笑道:“正是这话。万岁爷每回宴饮,也学外头的读书人写诗文来纪念,连带着阿哥们都得写诗,只是写得不够好。大格格,三格格也读书的。”
瑾瑛这才回想起来,按规矩格格们六七岁都得上学的,原身那年大病一场误了时机,也没人提个醒,便一直耽搁到现在。
偏偏她又随了布贵人的性子,不爱表现,即便能在康熙跟前露个脸,也泯然众姊妹间。
啧啧,还真是个透明人。
瑾瑛自嘲道:“还是别考我,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雀儿反倒过来安慰她:“格格别担心,这么多年也过来了。不独咱们不会,被太后娘娘抱过去养的五阿哥,如今两岁,汉话还说不利索呢。”
“我都八岁了,怎么能和他比?”瑾瑛都被逗笑了。
这时秋风吹进来,她不禁拢了拢衣袖,“天真凉了。雀儿,咱们的厚衣裳,赶紧找出来晒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