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走了。&rdo;参议有点得意的样子,&ldo;今天清早他们从街上出去集合的时候,一声一声地喊&lso;消灭共匪&rso;、&lso;打倒朱毛&rso;的口号,看起来队伍整齐,士气很高。&rdo;
孙威震将军觉得参议这话里,多少有点讽刺他的味道,一种嫉妒之火从他口里冲了出来:&ldo;呀!&rdo;稍停一下,又说,&ldo;走着瞧吧!&rdo;
高级参议本来是倾向蒋介石中央军嫡系的,平常对孙威震将军就不大尊重。他很想正面反驳两句,但究竟面子上过不去,只得转弯抹角地说:&ldo;十五师这次任务很重呀。&rdo;
孙威震将军一听到&ldo;任务&rdo;两个字,有点难忍耐了,粗起喉咙说:&ldo;任务!任务!哪个的任务不重!我们一个旅配属他们指挥,不仅任务重,而且比他们辛苦多了。&rdo;
参议知道他发火的真正起因,并不是从他说的那句话而来,便不再惹他,带点苦笑地说:&ldo;当然,哪个的任务也是很重大的。&rdo;
孙威震将军并不因此而住嘴,他更火了,站起来两手倒背着,说:&ldo;如果说到任务的话,我们的任务比哪个师也不轻!去年十二月共匪在禾新城的时候,我们参加了围剿;共匪向北突围,我们担任追击;现在窜回禾新老巢来,又要我们主力担任守备;一个旅配合友军担任进攻,明天后天还有什么任务,谁知道!&rdo;
他谈到这里,虽然泄了点火,但余怒还没有息。他的秘书长插嘴说:&ldo;确实,我们的任务比哪个师也不轻。真正说起来,比他们还重呢。这次共匪回到禾新,过袁水的时候,我想,我们这一次追了两个月,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rdo;秘书长突然激昂起来,&ldo;也应该休息一下,谁的脚板不是皮肉长的!&rdo;
孙威震每字每句都象针刺一样刺在参议的心上,碍着军阶,他不好过分争辩。比他低一级的秘书长,却不知趣,来和他针锋相对,他气不打一处来,话从喉咙里冲了出来:&ldo;乐山,大家都是国军,都是在委员长领导下剿共,别的部队的任务就是不重,同样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也没有什么休息!&rdo;
&ldo;没有休息?&rdo;秘书长突然睁大两眼,瞪着参议,&ldo;我请问你,我们湖南军队比起中央军如何?中央嫡系部队,不管打仗不打仗,有兵先补,有饷先发,外国送来的武器只发他们。我们湖南敌人多,任务重,又地瘠民贫,收入有限;可是,打敌人多少都包下来,用钱却没有人补!我们湖南军队,从民国十九年打退张发奎和桂系之进攻后,又打彭德怀,收复长沙。五年来,哪一天不在炮子底下滚,可是我师除了上一个月从南昌经过,从行营领到二十支德造二十发自来德手枪外,还有什么?去年秋冬,我们担任进攻梅霞山的时候,十九师是不是在长沙休息?我们向北追击敌人的时候,十九师除临时调到巨溪圩打了一仗以外,其余的时间是不是休息?现在我们又调来守备碉堡,十九师是不是又在没有敌人的地方体息?这又不说了吧,本来规定休整的部队有好多经费不能同出发的部队一样,但偏偏怪得很,不出发的部队,却在待机名义之下比出发的先发!前几天军需处长从长沙回来,想必你听到了吧,你想,天下还哪有这么不公平!&rdo;
参议被驳得理屈词穷,只好换成一副笑脸,解释说:&ldo;乐山你听我说,那是南昌行营和长沙统帅部的整个计划……&rdo;
参议的话还没有说完,秘书长又抢着说&ldo;计划,我知道统帅部的计划!可是这和真正的军事计划还有距离呀!&rdo;他眨眨眼,还压低声音,&ldo;只是因为有些人走的&lso;黄、浙、陆、一&rso;的运,有些人走桃花运罢了,唉呀!我懒得说下去了……&rdo;
参议本来已经理屈词穷,听到&ldo;黄、浙、陆、一&rdo;四字后,就象每个字都对着他的鼻子骂一样。他是中央派来的,在四个字中,沾了三个字,他挨了这一闷棍,不仅不能还手,而且无地自容。孙威震知道秘书长的话不仅仅是对参议说的,也是对陈诚、胡宗南及其他驸马、舅子说的。他过去对蒋介石嫡系军队,对黄埔学生,对浙江派,陆军大学和第一师派,对何键的驸马的不满和牢骚,一下子被这位知心的秘书长,代他发泄得一干二净!痛快之余,他不禁思索起友军这次进剿的结果来,他素日对于十五师,虽然不大佩服,但也不敢轻视;只是觉得他们乘罗霄纵队主力北上的机会,乘机占领禾新城,这虽然对剿共事业有番贡献,但完全是个机会,算不得什么功绩。可是,上级和社会上很多人士,都把他们捧得很高。这一次段栋梁担负突击任务,他固然不希望他打败仗‐‐因为一来剿共是他们的共同事业,不应该这样想;二来他自己也在苏区中心,如果他们打败了,不免唇亡齿寒。但内心里也不希望他打胜仗,他根据段栋梁指挥军队的数量、质量,估计这次出击大概会和他的愿望差不多。因此,也就安心地坐在乌龟壳里。
早晨过去了,正午也平安过去了。到了下午四点,忽然接到驻在城西门外四里一个团长的电话,说十五师有几个刚从甲石逃跑回来的兵士说,十五师和红军打起来了,损失很大。
他不大相信,觉得从禾新城到甲石有四十五里,天亮才出发的部队,走路要半天,那几个人从甲石跑回来,也得半天,而现在才是下午四点。于是他在电话里追问逃回来的人是哪团哪连的,是前卫还是后卫,打仗的经过怎样。团长虽然一项一项回答他,但他还不相信,就吩咐马上把那几个人带到他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