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只说贾环跟贾宝玉一人拿了一个糖人,贾琏却因着年岁大了,只是带着弟弟们遛弯——却实则,贾琏对贾宝玉没什么看法,但对贾环,他总觉得自己小时候仿佛是做了什么梦,这梦偏是与他这个贾环弟弟有关,又与他亲妈有关。
当然不能说贾环是他妈生的,实则,他也还是记得一些情况的,只是记得归记得,心里仍旧当不得真。
这跟着贾环一起出门子走了一圈,贾琏看了半天,还是没看出来贾环到底哪儿有问题了,这贾琏便也渐渐的放下了心,只觉得自己定然是做个梦没做明白,头两年的事儿大约也就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了。
贾琏是这么认为的,而明知道他想的有错的张氏却是没告诉他真相。
这也真是说不得贾琏有多傻,人的脑子本就稀奇古怪的,经历过的事情觉得没那事儿,而没经历过的事情就好像真的就在眼前一般,这都还是普通的,还有人见着未来发生过什么事儿的,却并不是真的发生过,而是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的。
贾琏当年还不到十岁,隔壁贾蓉跟他差了没几岁,那时候贾蓉着急议亲,还撺掇着他也早点议亲好给张氏冲喜,然后贾蓉这边是成亲了而他没成亲,因此上他也就自然而然的只是把成亲与亲妈的病结合了起来,至于贾环,那可是传说中的镇宅利器。
贾琏这边是这么想的,却不是有多大的干系,他本来也不聪慧,只是有些小机灵罢了,他爹妈又瞒着他,因而他那点小脑袋瓜子里的事儿也就一闪而过,本想着说找到了个能出钱的买卖便是让贾环去卖药给缮国公府上的老太太。
这缮国公与荣国府上几乎一样,也是开过元勋封了国公爷,他们府上老太太与贾母相比年岁稍长,当年战乱时节,这缮国公的老诰命也是个能人,跟着老国公爷上战场杀敌也不落人后的,可也就是因着这个,从军一走千里路的,早早的坏了身子,因而家里也就一子一女,女儿早年是寻了门当户对的嫁人了,这儿子现如今虽然不见多大出息,却也还是能站在朝堂上说话的,而老诰命的身子骨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
贾琏寻了这么个信儿,想着能把这事儿办妥了,那他就算不得些谢礼,可也能得与那缮国公府上袭爵的世子爷拉好关系——与人家国公府不同,贾琏十分清楚,他再袭爵,指不定就是二等、三等的将军了,再是比不上人家的家世了。
而贾环装萌卖痴的,半点儿不像是能救命的样子,他也就只能歇了心思,转而再去问他亲娘。
只是贾琏也还是注定从他娘那儿是问不到什么了。
张氏家里是书香门第,原本在大昭还没建国的时候那就是当地的大儒之家,满门名士,诚然这名士对带兵打仗那是没多大用途的,就算是有人逼迫,他们也可以闭门不出,再不就是家主撞柱表决心,哪个胆敢逼迫就等于是没法坐天下了,因而张氏就算对外面朝廷上的事情不懂那么多,但是对于贾琏想要讨好缮国公府的事儿也是十分不赞同的。
这张氏也不愧是名门之后,脸子一撂,那纤纤素手一挥,就把贾琏送到娘家去了——顺带着,也盼着他能跟娘家的姐儿们好好相处,拐一个回家当媳妇。
这事儿便这般定下了。
贾环也又回到了书院里开始苦读。
他这几年日子过得十分充实,读书习武,不曾懈怠。
而他这般努力,那贾府上的贾宝玉哪儿能得到便宜?也跟着空闲不起来了,每日里就也是不得不读书习武——却只是五禽戏之类,只盼着身子骨别像他大哥哥那样就好。
至于贾政,因着贾赦打了他一顿,他也就老老实实的,一下子倒是安静了小半年来。直到张氏生产这日,贾赦没时间搭理别人,唯独去书院接了贾环回家,也不去见老太太,直接把他丢到产房外头等着。等贾政得到消息的时候也便是来不及去抓贾环了——嫂子生产,这小叔子去产房外守着算什么事儿,就露脸也不是这时候露啊!
也好在是贾环年纪小,趁着手忙脚乱的给张氏放了个鼎,她这边没力气了就吸一口,等有了力气再战——也是为了与现实匹配,贾环召唤出来的鼎特别的小,就与香炉并无二致,只是会自己消失罢了。
因着有他帮忙,张氏不过三个时辰就生了,母子均安。
“瞧着吧,我就说环哥儿是镇宅用的,你们还不信!”贾赦就是个混不吝,他说话,十句有九句不可信,还有半句你得打折听,不过有意思的是,贾珍却信了。
这贾珍也不知道是哪儿的毛病,听了这话,也不管别的了,也不去瞅那刚出生的哥儿了,抬起脚就往贾母院子里跑。到了贾母屋里,他扑通一声就跪倒在贾母脚下,抱着老太太的两只脚就开始哭,哭得肝肠寸断的:“老太太,我的祖母啊,我是没见过自己祖母几眼的,您就是我亲祖母一样一样的,老太太啊,求您救救您的重孙媳妇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