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旷的挑高大厅,只有他们几个人压低的说话声。
“哥,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房子也能自带气场。”卜奕偷偷跟厉叙说,眼睛还觑着庄严的国徽。
厉叙也压低声音,俩人跟鼓捣什么秘密一样,“我那时候跟着师父第一次来开庭,也这么觉得。”
卜奕问:“后来就不觉得了?”
厉叙不想破坏小朋友心目中的形象,一笑,说:“后来敬畏心更甚。”
开庭前,崔凯带着手铐脚镣从走廊尽头的黑暗里走出来。
两位法警在他一左一右,伴着金属擦碰的哗啦声,小步小步离开那一片暗影。崔凯头发蓄长了,人也瘦了,无精打采地耷拉着眼皮,只在看见走廊边上的几个兄弟时抬了抬眼,却也没多余表情,很快就别开了视线。
从始至终,他也没看一看江桐。
江桐站在人群后,整个人紧绷着,茫然地盯着对面灰白的墙壁,直到卜奕叫他,才回过神。
“没事儿吧?”卜奕问。
江桐摇头,说没事。
可他一张脸白得吓人,身形摇摇欲坠,像下一秒就要倒地似的。
卜奕往旁边紧闭的羁押室看了眼,宽慰道:“老崔一直都挺要强的,能理解,你别往心……”
“不是,”江桐艰难地抿嘴,把干得起皮的嘴唇抿出一条血丝来,“他拖律师带话,叫我别管了,一个人好好过。”
这是要分手的意思,只是中间隔了个外人,说不了那么明白。
卜奕蹙眉,于理上,他懂崔凯那份心,但于情上,这搁谁都接受不了。易地而处,要是他和傅朗碰上这种坎儿……
“我不可能扔下他,”江桐脊梁打直,声音干涩极了,“除非我死……除非他想叫我死。”
轻言生死,这就不理智了。卜奕一勾他肩,安慰地拍了拍,“远没到那地步,生啊死的,犯不上。听哥一句劝,该怎么还怎么,先把今儿这一茬过去,再说往后。”
江桐闷声应了,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反正人一坐到旁听席上,又神魂不在了。
开庭前,卜奕见到了活在众人对话里的陈寅。
陈寅是个很有朝气的人,瘦高帅,整体感觉处在青涩向成熟过渡的时期,有初出茅庐的冲劲儿,也有久经沙场的稳重。他很白,枪灰色的西装一衬,简直白得发光。而一双眼睛却是深褐色,当他看过来的时候,很难让人能揣摩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陈寅大概有对齐强迫症,他从包里拿出来的纸笔资料,都被他磕整齐了再端端正正对着桌线码在桌面上。
钢笔顺着摆在一旁,和卷宗、文件形成了间距相等的平行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