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忱心无波澜,倒是秦安,一脸骄傲的揽着他的肩膀,笑了个没心没肺,脑袋里不停的喷着烟花,洋洋得意的不行。
目光向屋内逡巡,看见角落里坐着个木着表情,低沉着脑袋的男孩。他沉默的抠动手中的琴弦,抿着嘴躲在成员们身后,时而扬头张望,偶尔鼓足勇气朝宛忱的方向瞧一眼,然后继续低垂着眼帘,揉了揉鼻梁,脸上显不出任何神色。
休息室的空间本就不大,此时更是挤满了鼎沸的人声,宛忱轻轻拨开晃动在眼前的身子,走到男孩身边,微笑着冲他打了个招呼,客气的对他说:“可以借我用一用你的琴吗?”
男孩愣了几秒,先是瞅着身前人的脚尖盯瞧,而后视线缓慢上移,一直落到宛忱的五官,肩膀一凛,点头如捣蒜,立刻把怀里的琴捧给他,害羞的鼓起红扑扑的腮帮子。
“我很荣幸。”宛忱双手将琴接过,真诚的道了声谢谢。
秦安和宛忱双双等在后台,听着音乐附中交响乐团演奏的《华裳》,默契的相视一笑。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秦安抱着胳膊靠着墙,望着光亮中央指挥台上的陆明启,感慨道:“比咱们那时候演奏的强多了。”
“其实不然。”宛忱温柔的看着他:“是你的心智成熟了,眼光不同了,回望过去总会对那时的自己不满意。相同的乐曲不同的时间去听,去感受,结论自然是不一样的。”
“那时的我们,那时的你,都是出色且独一无二的,这点你否认不掉。”
“嘶。”秦安曲指挠了挠侧脸:“大实话讲的这么煽情,怪不习惯的。”
宛忱架好小提琴试了试手感,不如自己的琴用着顺意,好在腕臂肌肉的记忆力不受影响,手是稳的,发挥出正常水平没什么问题。
秦安表演完,回到后台捏了下等待登台的好友的肩。宛忱在裤腿上蹭了蹭沁在掌心的湿汗,本不应该紧张的,但他不可控的想起毕业音乐会谈城在这里给他的那个定心吻,刚平复好的心绪又被分离的难过硬生生的撩起,竟还有些愈演愈烈的趋势。
女主持人表演了一段脱稿秀,赞不绝口的介绍了一大段宛忱的“光辉事迹”,搞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边郁闷的叹气边往舞台上沉稳的迈步。站定后,右手置于左肩,微微欠身,如同每一次演出的开场,虔诚的向台下来宾们致以最高敬意。
长松一口气,宛忱定心凝神,举起拿弓的手,轻触琴弦。头顶灯光拢做一束,照着他那双温雅深邃的眼眸,周遭随之安静下来,耳边仅剩舒实平稳的呼吸。
他缓慢抬起头,就连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习惯性看向视野尽头的那片阴影,心跳不可遏制的连撞一拍,顿时睁大了眼睛。
三号大门里侧,站着一个清瘦的身影。仅仅瞬间迟疑,宛忱的后背遍满了冷汗,手臂开始脱力的抖动,小腿阵阵发软。虽然知道那不可能是谈城,可还是任由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刺激,深深直扎进本就濒临崩溃的内心。
《galaxy》是写给谈城的,是宛忱想要告诉他的,专属于“艺术家”的浪漫。
所有人都听到了,独独少了他这个最该在场的主人公。
你是满星的银河,无边的绚烂,写进我梦中的诗歌。
你是光焰和烟火,引我甘当飞蛾。
你是盛大的世界,狭小的果壳,是我的归路与执着。
你是落在心弦的福音,描摹我余生的轮廓。
聆听人耳中,这是一首太柔太美的情曲小调,音符间满溢的爱意,是一段堂而皇之的告白,也是一段款款深情的诉说。
宛忱咬住嘴唇,头一次,额间密布的不是热汗,左手五指发冷的僵颤,就快要压不住跳动的琴弦,快要在这充斥着热闹掌声和密集呐喊声中的舞台发慌失控。
《galaxy》的原意为,站在光里朝向你。
而此刻,它只剩下一种意愿——想你回到我身边。
灯光弱下去的时候,宛忱脸上缀满了虚汗,他短暂的借助周身黑暗隐藏通红的双眼,虚浮着一颗空荡荡的心,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走回了后台。
“简直了!”秦安右拳握紧,在空中敲了一记:“太好听了!”
小提琴在宛忱的掌间不断下滑,他将它推进秦安怀中,一手扶着满是脏迹的白墙,一手捂住嘴,浑身止不住的发抖。衣侧摩挲在褪了色的墙面,蹭了一肩头的灰。
“宛忱,你怎么了?”秦安见状,立刻抱琴跟上,拽扯着他的衣袖:“怎么了?生病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宛忱别过脸,摇了摇头。
“告诉我,别让我担心啊。”秦安持续拉拽着他的胳膊。
忽地,宛忱死死抓住秦安的手,用力攥紧,像是终于寻到一株救命稻草般。他抬起发红的眼睛,无助的抽泣,声线虚颤的连一句话也说不完整:“帮帮我……”
秦安的心不由得一沉。
宛忱声如蚊蝇道:“帮我找一个人……”
尽管声音小到需要秦安极力去听,但他仍然听清楚了宛忱的恳求:“不怕,别慌,你告诉我你要找谁?我一定帮你。”
下意识就要脱口而出谈城的名字,宛忱顿了顿,拧着眉,像是想到了什么,神色蓦然冷了下来。
如果谈城真的有意要离开自己,是不会留下任何让他惦念留恋的东西。那本摊放在桌上的高考书,那根未合上的笔,无疑是在向宛忱展现出一个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