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当然也想挤进去看个究竟,但一来我们不是亲朋好友,没那个资格,而来我们不是街坊邻舍,没那个感情,充其量也只是王记腐竹的爱好者而已。
所以,我们只能停在外面观望了,却也因此得到了不应该听的消息。说是不应该听,那是提防着唐清的,只有我最了解,唐清的好奇不是为她带来幸运,常常是惹祸的根源。
可是天下又有哪一只耳朵躲得过流言呢?天下又有哪一种话语强得过流言呢?
&ldo;小明死得那个惨呐,唉,王记有多伤心呐。看来,也有好几天不能开门做生意了,这日子啊……&rdo;
&ldo;是可怜,可老哥啊,咱们在这儿说句实话,这王家一家都太不像话,王记一门心思管着作坊,老婆孩子都不顾,王记老婆呢,咱说句实话,美则美矣,可‐‐嘿嘿……&rdo;
&ldo;对了,还有他那个所谓宝贝儿子,虽然不能说死人的不是,可临水街谁人不知,这孩子是天生的天狗精,领着一班半小不大的毛孩,天天那个作天作地呦!白天吵得人不得安生,咱还好,离得远了,也听不太见,可那大户人家萧家的后门后院不是正对着王记作坊吗?人家萧公子一读书人最经不起这样吵的,萧二夫人几次三番派仆从来说话了,可王记还是不管,任由小明胡闹。唉,疼孩子也不是这样疼法呀。咱说实话,看吧,到底惹祸了。&rdo;
&ldo;哎呦,我还听说一个更诡秘可怕的消息呢!据说‐‐小明的尸体被发现的时候,嘴里塞满了泥巴,摆明了死后也不让他开口,生生世世堵着那张嘴了,怕不是‐‐阎王爷派了小鬼来勾了他的魂,填了他惹事生非的口吧。&rdo;
&ldo;哼,谁说不是呢?&rdo;
这俩家伙为什么这么多嘴,为什么这么多嘴,啊?
背地谈论也就罢了,为何要让我们听见,为何要让唐清听见?
我不是懦弱怕事,而是担心……她跳进是非漩涡里,碰着危险啊。
唐清眼珠子一转,居然抿着嘴在笑,所有神秘凄惨诡异恐怖的事件中,碰着的人都不会笑,只有唐清会笑。
她这个习惯也不知是何年何地向谁学的。
她一转身,朝着王记作坊,狠命地挤了过去。
那股子拼劲,在平时在她身上是不多见的,以至我担心她这么挤法,是否会伤了身子?
我暗叹一声,两步上前,赶上了她,大手一护,包围了她,率先侧着身子,皱眉忍受着肩侧,手臂,背后,腿脚处的碰撞,倒别说,这么多人的力量不容小觑啊!
我和唐清挤到王记面前的时候,我发已散,衣已乱,但唐清完好无损,这样就够了。
唐清看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王记,当时就下了第一个决心,从此再也不要光顾他家的腐竹了。
唐清也会皱眉,难得。
&ldo;王记,你可要节哀!&rdo;
&ldo;呜呜呜……姑娘,谢谢你了。姑娘面生,还这么同情我们,大家都同情着我们,小明在天之灵……小明啊,我最乖最巧的儿子啊,这是遭了什么孽啊!&rdo;
王记抬手一抹脸颊与嘴角,把眼泪和鼻涕搅成一团,用手背来回反复擦了好几遍,突然忿忿地放下,面前正巧摆着一桶早晨做了一半的豆腐,十根手指齐齐插入。
唐清当时下了第二个决心,看来,以后各家做的豆腐也要少吃,再怎么好吃,也要忍着!
&ldo;小明死的时候,嘴里塞满了泥巴?&rdo;
&ldo;怎么好的不传坏的传呢,姑娘我跟你说,我们家小明死得真冤,阎王爷不会忍心……&rdo;
唐清打断了他,&ldo;小明平时是个吵吵闹闹的孩子?常惹得街坊意见连连?大家都叫他惹祸精?&rdo;
&ldo;你这个姑娘怎么这么说话?小明那叫活泼,那叫开朗,什么惹祸精?姑娘看你好心好意,怎么又会说出这样的话?你……&rdo;
唐清又打断了他,&ldo;小明平时常常和哪些孩子一起玩?街坊邻舍的,一定有一个群吧?&rdo;
&ldo;是呀,我们家小明顶活泼顶好心的,别人不愿意找着玩的孩子,我们小明都当作朋友,像隔壁打铁铺的那个哑巴姑娘小花,还有街头身世不明,肮脏不堪的小乞丐,唉,这样的孩子,这样好心好意的孩子怎么会……&rdo;
&ldo;所以,他就是这么被杀的!&rdo;
唐清问完这三个问题后,便不再看着王记,仿佛是自言自语地下着结论,&ldo;因为‐‐他是个惹祸精!嗯,接下来就要找到那样一个人……&rdo;
唐清这回半句没有说完,却被王记打断了,&ldo;你这个姑娘,说话太过分了,你,你……&rdo;
唐清就是这样,和她说话常常会话不投机半句多,因为她太聪明,也太直率,很多时候她的话真实得令人受不了,我这么多年却已习惯了。所以我的心很坚强,早就能承受跟着她处处不被欢迎的处境。
就像这一刻,唐清问了三个尴里尴尬的问题,我却被王记硬推着要赶出作坊。许是王记平日磨豆腐磨惯了,这手劲儿还不小,我的后背心被他按得微疼。当然,唐清依然无恙,因为我察觉形势不对,大手一张,唐清还是被护在了我的怀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