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流尘努力的闭了闭眼,然后猛地睁开。
似乎那些无用的高耸、明亮和宽广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处处简易隔开的黑黝黝的洞穴一样的小隔间。临门的一侧却空空如也,而中间也空着大片的地方,似乎就是为了住在这里的人们有足够的活动空间。毕竟,叶流尘在心里估算一下那些狭小的空间所能住下的,也顶多不过是两三个成年人罢了。是以,那些隔间口,都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
除了这些,叶流尘看不到任何的不同。大概,还有些不同的是,这样的一个西十三所比当年的那个要住上起码多一倍的人。
那团火焰在叶流尘的眼中显得很是刺眼,而散布在那些男人们身边的劣质酒气更是刺激着他的神经,而那位母亲和一双儿女更是让叶流尘忍不住攥紧了拳头,大步向火堆走去。
“娃儿他爸,又来了一位兄弟,赶紧迎一迎!”那位母亲听到脚步声,一边摇着怀抱中的女孩儿,一边轻声唤了一句。
她的年纪并不大,可是两鬓已被染白,皱纹遍布的脸上挤出一丝笑容,和蔼的看着叶流尘。
叶流尘忽然站住了,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在火堆旁站起的那些在他眼中是不良游民的男人们,又不可置信的盯着女人的笑容。
笑容很凄苦,却发自内心。
“兄弟,在外面冻坏了吧!呵呵,来,去烤烤火!”一个精壮的汉子三步两步来到叶流尘身前,拉着叶流尘的胳膊就往火堆旁边靠。
叶流尘不知所措的坐下,呆呆的接过了对面一个瘦小汉子手中递过来的酒壶。
“嘿嘿,这酒虽然不好,却够烈,能够御寒!”瘦小汉子摸了摸稀疏的头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叶流尘沉默不语,接过酒灌了一大口,辛辣的味道让他呛了一口。
众人哄然大笑,自来熟的与他攀谈起来。
那个小男孩儿被惊醒,站在父亲身边摇晃着他的胳膊不停地盯着叶流尘吞着口水。
叶流尘若有所觉的转头看了看他,小男孩儿羞赧的低下头盯着脚尖,他的父亲歉然的对叶流尘笑了笑,慈爱的抚摸着小男孩儿的头。
“你告诉哥哥为什么和妹妹妈妈坐的离火堆那么远,我就把饼给你吃!”叶流尘举起被自己咬了一口的薄饼,微笑着看着小男孩儿说道。
小男孩儿像是飞鸟一样挣脱父亲的怀抱,抢了叶流尘手中的饼,却掰了一半藏在怀里,小口的吃着另一半含糊的低声说道:“妹妹得了怪病,离火堆太近就全身喘不过气来,所以我就和妈妈和妹妹待在一起,离火堆远一点儿,这样妹妹不会太难受也不会太冷更不会太怕!”
“唉,这……”男孩儿的父亲想伸手夺过小男孩儿手里的薄饼,又十分于心不忍,只能苦涩一笑,“对不住啊,兄弟,明天我就可以去京郊的那家车行做苦力了,明天的工钱就请兄弟你喝酒了……”
“是啊是啊,强娃子算是个好男孩儿,兄弟你多担待一些!”旁边的男人们都陪着笑,小心的附和。
“你是个小男子汉呐!”叶流尘并没有理睬其他人的话,而是半蹲在男孩儿面前,捏了捏他有些发红的脸颊。
小男孩儿低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一溜烟儿跑回母亲身边,小声的叫醒母亲怀中熟睡的妹妹,把怀中的薄饼剥成碎块小心的喂给她吃。
叶流尘示意众人不必在意,和众人有说有笑的攀谈起来。
翌日,叶流尘从西十三说走出,终于放晴的天空挂着一轮炫目的太阳。
阴沉了太久的天地,终于有了一丝蓬勃的生机,叶流尘只觉得自己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明媚的太阳。他来到游雀街尽头,走遍青衣巷,也觉得自己再也不认识这里。
于是,他悄然的离开这里。当他走出京华城的时候,回望了一眼这个无比熟悉的古老城池,似有若无的笑了笑。
当西十三所的人们醒来的时候,女孩儿和男孩儿在火堆旁边开心的玩耍着,火堆上煮着一锅弥漫着异样味道的东西。
而属于他们两个的隔间口,杂物堆上,放着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
两个孩子开心的笑容,和京华城中某处药店莫名其妙的疑惑,以及某家商行掌柜哭笑不得的无奈混在一起,让京华城变得无比生气。
冬天来了,春天毕竟不会太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