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这么认为。”
一个沉郁、苍老而难以揣测的声音说。
两个邓布利多同时怔住了,他们维持着现有的动作抬起眼睛。捉摸不透的迷雾中逐渐出现了一个瘦高的身影,先是模糊的轮廓,紧接着被勾画具体,一位显得格外枯瘦的老人缓慢走近,灰白的卷无力的蜷曲在肩上,一双厌倦的深蓝色眼眸带着难以言喻的情绪傲慢地扫过他们。
年少的邓布利多皱了皱眉,他转回视线,看到阿不思——
他移开了视线。
难以置信,这相对于他之前的态度简直近乎逃避和软弱了。
“你是谁?”真正的年少者牢牢攥住对方(也许该说那是他自己),并未因此动摇。
老人抬了抬眉,似乎在笑。
“老朋友,”他颇具深意地瞥了一眼少年邓布利多,继续缓步前行,背影是怪异凝固的黑白交织的漩涡,接着他朝阿不思柔声问道,“直视我让你无法容忍至此?”
迷雾攀绕上了新来客破破烂烂的深灰巫师袍上,在边角畏惧的试探,又在下一秒悄然无息的炸开了,细微的力量控制精确的可怖。
“这个错乱的时空就是你又一次的实验产物?”他终于停在了巫师面前,深蓝色的眼底满是讥诮,薄冰之下涌动着即将破冰而出的疯狂,“在你察觉到了另一个错误,另一个由你我共同构建的、足以威胁无数个脆弱不堪的世界的错误时,选择又一次将‘我’囚禁于此,再试图用属于‘我’和你的力量修复它?游戏愉快吗?”
“恐怕我并无必要解释。”阿不思轻声说,这种态度根本就是在拒绝了。
格林德沃脸上窜过类似——怒意的光芒,漩涡在他背后仿佛有生命力似的张弛起伏着,迷雾变得愈的浓郁起来。
“盖勒特。”在他前倾身体的同时,少年邓布利多突然开口,无法置信地惊愕自年轻的脸庞上闪过,而他不知不觉间松开了攥住巫师的手,神情难以形容,“你是——盖勒特?”
他们两个都没有回答他。
只有17岁的邓布利多,正处于那个意乱情迷的、荒唐的盛夏之中,满脑子都是他心爱的盖尔和他们光辉伟大的理想,伴随着的是罪恶的闪耀光芒,而他怎么可能猜测的到?
他怎么可能意识的到他曾经错的有多离谱?
他拿什么想象他们终将归于绝望和腐朽的落幕。
“我不明白,”少年邓布利多说,后退了一步,声线不可自抑地颤抖着,“你们究竟打算告诉我些什么?”
阿不思出神地凝视着虚空,而站在他面前的人并未分神,而是顽固地露出不可救药地嘲笑神情。
“为什么不面对我?老、朋、友。转过头,看看我现在的模样,”他的声调沙哑沉重,盛气凌人地逼近年长一些的人,“曾经的你——他现在正看着我,而你呢?”
“我不认为这有什么意义。”阿不思说,仍旧凝视着虚空一动不动。
他们两个似乎都同时忽略了年少者。
“意义?”这个格林德沃口吻嘲讽地回答,“当然有。漫长的五十二年,整整五十二年,你从未想过我是怎样度过的?当然啦,怀揣着对你的仇恨及——”
“那太棒了,”阿不思平静地打断了他,终于在漫长谈话的过程中对上了格林德沃的眼睛,看上去甚至是坦率和冷漠的,“不需要劳烦你等候太久,也许过不了几个月你就能收到我逝世的消息了。”
格林德沃陡然出一声类似被激怒地咆哮声,周围的迷雾畏缩地似的散开了些。
“阿不思·邓布利多!”他嘶嘶地质问,“难道你以为你的死亡能让我的仇恨消泯、能让我手舞足蹈,能让我在糟糕的处境中得到卑劣的取悦?!难道你甚至从未想过我会——”
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陷入了诡谲的寂静当中。
与生俱来的骄傲阻碍了剩余的单词,格林德沃硬生生地扭出一个冷笑,枯瘦僵硬的手直接扣住了少年邓布利多的手腕,用力将他扯到自己身边,在拂动的红背后动了动嘴唇,紧接着露出了似乎满是不耐的神色。
“我会送他回去,至于你想告诫他的东西?不,我不认为几句话能对两个被冲昏头脑的蠢货起到任何作用。”
“请你松开手。”少年邓布利多愠怒地说,盛怒之下反手用力挣扎着,“我不认为我的去留需要由你们来决定!”
阿不思看了他一眼。
说不清那双透彻的惊人的蓝眼睛里究竟潜伏着的是怎样的情绪,然而他最终也什么都没说,仅仅是轻快地转过身,迷雾在瞬间吞没他的身影,连一个眼神都没剩下。
现在只有被遗留在原地相差了一百多年时光的、曾经的恋人彼此对峙着。
“劳烦,”少年邓布利多说,加重了语气,能听出来他生气了,“松开手。我不知道究竟生了什么,或者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盖勒特!但我不能回去……”
他的话语没能继续,一只瘦削到只剩骨架的手慢慢的、不轻不重地擦过他光滑的脸颊,穿过它就能看到一双沉不见底的蓝色眼眸。
“阿不思——”那个人用带着德语腔调的嗓音叫着年少者的名字,有种格外引人沉迷的存在于其间彰显着,惊人的熟悉和陌生。
少年邓布利多退后了一步,避让开了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