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纲狼狈地捡起纸团,展开一看,才发现落款日期,居然是昨天。
如果是在周新手指完好时打的手印,这个日期如何解释?审讯昨天才完成,手印却是好多天前打上去的,那这么供状就是捏造的了。
如果是昨天审讯完打上去的,那周新的十根手指还肿着,纪纲却说没有用刑,这又作何解释?
周新、朱高炽、杨士奇,还有永乐皇帝,都大为惊讶,没想到少年朱瞻基,居然从这么一个小小的细微处,就破了纪纲的谎言。
纪纲扑通一下跪下:“陛下,臣知罪,但臣绝不敢欺君。这定是臣的手下做事不上心,请陛下治臣失察之罪。”
嗯,真是聪明,还“勇于认错”,只不过认的是“失察之罪”,而不是“欺君之罪”。
“你呢?做太医这么久,这么明显的伤痕,却没看到?”永乐皇帝问向一边跪着的太医,语气波澜不惊。
“陛下,臣知罪,臣知罪,臣知罪。。。”他磕头如捣蒜,害怕得只会说“臣知罪”这三个字了。
既然供状是假的,锦衣卫为周新罗织的罪名,就没有什么可信度了。
“陛下,这里有两份呈状,一份是国子监一些学生联署的陈情书,另一份是浙江地方百姓联署的万民书,都是为周新周大人陈情的。”杨士奇说完,将两份奏章呈给了永乐皇帝。
永乐皇帝打开国子监的陈情书,所签名姓并不多。排在头一名的是“马乐”,排在第二名的是“高希”。
永乐皇帝问道:“这些签名陈情者,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吗?”
“哦,不全是,也有外省府州来京应试的学子,听说了周新大人的事,便也署了名。”杨士奇答道。
“嗯。”永乐皇帝不置可否,又打开了万民书。
长长的万民书上,印满了各种签名,还有各种红指印,甚至有斑斑泪迹。
“父皇。锦衣卫查办的案子,我本无权过问。只是这周新确实是官声极好的清官,若因为锦衣卫处置不当,定错了他的罪,不仅有伤父皇的圣名,也会伤了天下百姓的心。既然供状上所述罪行不实,就此了解了此案,还周大人清白才是。”
永乐皇帝看了看纪纲,着实有些生气。一个简单的案子,办成这个样子,被自己的小孙子轻易就破了,这锦衣卫都是干什么吃的!
但他看看周新,也不甚满意。
周新这个人确实是一个好官、清官,但看看他那个样子,桀骜不驯,跟皇帝老子说话,也是一板一眼,只依理、依律说话,一点软话也不会说,一分面子也不给永乐皇帝。
永乐皇帝最终还是放下自己的面子,向堂下跪着的周新挥了挥手,说道:“行了,周新,你无罪,起来吧,回去继续做你的浙江按察使去。”
“谢陛下隆恩。”周新磕了头站了起来,却说道:“陛下,臣参锦衣卫指挥使纪纲,纵容包庇属下行贿索贿。”
“什么?参纪纲!”永乐皇帝又气又想笑,这周新也太刚了,刚刚自己无事,就当廷参起了自己的心腹纪纲。
“是,陛下,臣还要参通政司玩忽职守,阻塞言路,致使下情无法上达,蒙蔽圣听。”
我勒个去,他一下子就要参永乐皇帝最看重的两个部门。
通政司,相当于现在国家最高级别的信访、秘书、档案三大职能的汇总部门。锦衣卫,则是皇帝的耳目,刺探官员民间一切情报。要参这两个部门,这不是打皇帝的脸吗?
永乐皇帝面子挂不住了,脸上乌云密布:“周新,你这是在跟朕说话吗?你可知道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