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不光我家的布要了,全村今后织的布,锦绣布行也都要了。”
什么?什么!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小子是不是又疯了?肯定疯了!
高罕还上前摸了一下高希的额头,试了试体温,没发烫啊!
“希哥儿,你说说是怎么回事儿?”这回胡老秀才却很沉着,他的花白山羊胡子没有抖动。
于是,高希备细说了一遍,听得在场之人都一愣一愣地。
什么规模收购,什么收销定产,什么预付定金,这些古怪新奇的想法,这疯小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阿弟,起来吧。”高希为村里的织户们办了一件好事,高罕趁着父亲脸色缓和了许多,赶紧让高希起身。
“爸,照阿弟这么说,我们家那几块地可以不卖了吧!”高罕提醒自己的父亲。
高宝还沉浸在“今后的布有了买主”的突然惊喜中,大儿子高罕的提醒一时倒成了耳旁风。
一边的高刘氏听了大儿子的话,一下子激动地哽咽起来:“对啊,老爷,现在布可以多织些,都能卖掉,还能提前收到一些定金,希儿的病也见好,不用再花多少钱了。。。”
高刘氏看丈夫没反应,轻轻地推了一把高宝:“。。。老爷,那几块地。。那几块地。。。不用卖了。。。”
“哦。。。啊?。。。地。。。不用卖了。。。”高宝这才回过神来。
丁满桢为了买下高家的那几块肥沃的水田,这些日子,威逼利诱。
高宝在卖与不卖、全家的生计和守住祖业、小姓和大姓人家的夹缝中,受尽内心的挣扎与折磨。
大明开国以来,百姓急待休养生息,而江南一带的赋税反而越来越沉重。有统计数据表明,明初江南诸府的赋税水平高出全国平均水平4至9倍之多。
像高宝这样还有些田地的小富农家庭,想要保住祖上传下来的那点田产也越发困难。
无奈,百姓只能“以棉补税”。在很大程度上,松江棉纺织业的兴起,和明朝廷“江南重赋”的政策有脱不开的莫大关系。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高宝一家生存的艰难,只不过是这种时代大背景下的沧海一粟罢了。
现在好了,不用卖地了!
他掏出丁满桢塞给他的那纸“不平等条约”,撕了个粉碎。
祖上传下的家业终于保住了,全家的生计也保住了,他也不用再受地主丁满桢的气了。
看着老妻泪眼婆娑,他自己也禁不住双眼含泪,双唇紧呡,喉头抖动,一时无言。
一派煽情的气氛中,胡老秀才抓住了这个“冷场”的空档,想起今天所为何来:“我听说,你今天在布行里背了大明律条了?”
“是啊!那李掌柜用短尺骗人,不正是犯了大明律吗?”高希轻描淡写地反问。
“来,这个你看看,是什么?”说着,胡老秀才从袖筒里掏出一本书来。
“这是御制大明律户律卷。”高希瞥了一眼封面。
高宝和高刘氏,看看胡老秀才,又齐刷刷地转过头看看大儿子高罕,意思是问:你好歹在村塾里读了几天书,对不对?
只见高罕半张着嘴,满脸惊讶,同时向父母点了点头。
“你认得字?”胡老秀才有些激动。
“认得几个,还认不全。自从上回蒙老先生救治后,在家养病,有空就翻了翻阿哥的书,自学了几个字。”
“你,自学,还读过大明律?”胡老秀才太激动了。
“以前。。。。。。读过”,高希轻声从唇间挤出几个字,只不过这个“以前”是指前世。
“好些字认不全,还望老先生教我。”这是真话,前世高希读的是简体版的大明律。如果现在让他读面前这本繁体版的大明律,里面许多字如果不联系上下文,真猜不出是什么字。
“好好好,此子有慧根,有慧根啊!你可愿意做我的学生,跟我读书?”
这回高宝、高刘氏和高罕三人,又齐刷刷地扭头看向胡老秀才:“你老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