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着:天亮之前下了一场大雨。雷声很远,风声不远,树声很近。
又后来,只写着:雨。又雨。
是阿诚不记得了,那时雨一落,好多小巷积了深水,走不出去。凉河小学有个规矩,雨天迟到不算迟到。孩子都喜欢雨天,下起雨来呼朋引伴,在巷里蹚着水耍一个晌午,雨住了连衣裳也不换,落水鸡似的上学去。
雨天,青瓷也喜欢。雨一落,他就早早出门,冒着雨,去看一个人,去看他的时候,他拼命地跑,踏着水花,水花追着他跑,整条巷子都是欢喜的。
雨一落,那个人就立在窗前等着他,看着远远的,小小的水花,一朵一朵绽过来。他一次也不知道。他到楼下,那个人就站到门后,等他怎么也找不着他了,才走出来,从身后,揽过一只手来捂他的眼睛。
他吓一跳,高兴,可是不敢叫,最初的几个月,连话也不敢说,看见他就好,看一眼,就好。晴天里放了课,也能去看他,午饭不吃,跑着打个来回,也能去看他,可是没有比一大早睁开眼睛,就能跑去见他更快活的事了。
最后一条雨的记录,是这么写的:雨。找到他了。
从这里开始,阿诚一页一页往后翻,直到最末一页,都不提凉河的雨了。
他猜不出为什么。
那天以后,青瓷住到毒蛇的宿舍了。
找到他了。
阿诚翻回纸页,盯着这四个字。他盘膝坐在地板上,向身边的墙,挥出一拳,狠狠的。拳头落在墙上,骨节传来凉凉的疼。不是在做梦。
不是梦,可是毒蛇在事件簿里,说了和阿诚梦里一模一样的话。那个梦,竟是真的。
毒蛇在找他。不是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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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上雨落得急,伞边滴沥不住,门前没有岗哨,王天风站了半天,也没个人迎出来。
一踏入大门,几个岗哨在和人打架,王天风收了伞,撂在脚边,伞柄和地板碰出锐响。
阿诚回头看了他一眼,趁这个当口,有拳风刮来,阿诚身子一偏,拳头落空了,那人被阿诚掀翻在地上。
王天风垂了垂目,没打算阻止。
有人扑上来,阿诚低身,把他过肩扳倒。余下两个,其中一个来抓阿诚领口,阿诚把他的手向后一别,那人身子压弯下去,阿诚双手撑在他背上,迎着抢上来的另一个,足踝向他颈边一掠,那人向一侧摔出去。
阿诚整衣,往外走,王天风的枪口对上他。
楼梯上有声响,郭骑云斜支着栏杆,一阶一阶往下蹭,嘴角还淌着血,他一见王天风就赶了几步,脚下踩得也重,可迎面骨被人狠狠踢过,走不快。
王天风枪口一低,换了枪柄,手起风过,在阿诚额边一记重击,人应声倒在地上。
郭骑云一看镇住了,索性就地扶着栏杆坐在台阶上,腿疼得厉害,却没什么脾气,明长官家的小家伙发起狠来,谁也拦不得。
王天风低头看了一会,见没动静,目光扬起来,无声问郭骑云出了什么事。
&ldo;他要见明长官。&rdo;话说得没头没脑,郭骑云缓了口气,补上一句:&ldo;他看过孤狼那件案子的调查记录。&rdo;
王天风翻了个白眼,从阿诚旁边绕过去,径自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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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没关稳,风雨一大,百叶窗一荡一荡,打在窗上沙沙作响。
阿诚醒来是在一间病房里。入夜了。
一起身就是一阵眩晕,他扶着桌角闭了一会眼睛。
睁开眼睛,桌上一盏台灯,一杯水。
他端过水杯喝了几口,忽然起了一念,手一松,水杯落地,啪地摔碎了。
值班医生闻声赶来,一推门,迎面一股冷风,窗口敞着,病床空着,来不及反应,就被身后一只手擒住脖颈,向墙上一撞,瞬间失去意识,倚着墙滑下去。
阿诚一身白袍出了病房,轻掩上门,路过值班室,从衣帽架上拎了一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