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睁开眼,见到一片灿亮的灯光。她又眯了眼,想起昏倒前的情景,心中一阵气苦。谁能料到她会拿簪扎自己?这般栽得冤屈。
脑海里渐渐清明,许多疑团一瞬就涌过来。但乱麻一结,只一点足可猜出她被谁陷害。罗公子既能轻易掳来绮云楼的人,怎探不到楼前出入处有一座迷香阵?
百般纷乱顷刻安定下来,终于想起此时处境。
脸上湿凉凉,原来被人泼了冷水。她吸口气,发觉浑身上下没一处使得出力,濯水内息在经脉间缓缓流转,之前中的剧毒已清,就是被人喂了软筋散。
难怪会昏睡那么久。刚清完毒的内息本就极薄弱,又一把毒散趁虚下来,哪里撑得住?纵然濯水心法遇强更强,但也要有雄浑的内息支撑,才被掏空的经脉根本无能为力。此刻软筋散已侵入了四肢百骸,濯水内息虽在不停拔毒,运行却极缓,没有一个时辰只怕恢复不了。
真是浅水里翻船。还翻入了天下第一帮的手掌心,看来要想办法委曲求全了。
“你,是谁?”
有人开口审问,那声音似从记忆里翻出来,她还有些微印象。
她猛然睁大眼,怔怔望过去。记得五年前的八月,还是金秋烂漫的季节,她带着小肆穿梭在扬州的水街烟巷,那一年武魁会办得异常火烈。
金刀缓带,宝马长缨,烟花艳灿的扬州挤满了肆意飞扬的人。那是肆意飞扬的年月。她与小肆挤在擂台下的人群中,看着最后一个上台的年轻人。
蓝衫、轻袍,当时丰神无两。
她看他抱拳,道出自己的名姓,“青云帮帮主,舒月岚。”
青云帮帮主,舒月岚。她牵着小肆,无所眷恋地离开扬州。
这时回想起来,犹记得他站在擂台的模样。他穿一件蓝色软绸薄衫,浅白乘云绣。宽软的纱袍轻罩,望去像澄蓝的海水,微一动波澜如画。
他是青云帮帮主。
一把鸣凤剑斜挎腰侧,两支錾花云兽簪左右斜挑,将长发松松绾起。那发如泼墨,好些没挽住的在肩背随意披散,耳后是缠髻飞落的两条流水璎珞。
他是舒月岚。
白芙望着眼前的男人,眉目如林月清俊,容色远若海山飘渺,他是当年扬州的武魁,一剑压群雄,风采曾教天下狂。
“舒、月岚?”她张张口,声音沙哑,喉咙十分难受。
舒月岚伸出手指勾住她下颔,指尖用力搓动,缓缓撕下一张薄皮面具。他微笑着,面具下的脸白皙清秀,配着一双流光溢动的眼珠,还是有些动人的。
“你是谁?”倒入红玉榻,他再问。
她咳了两声,乖乖答了他,“白芙。”
罗公子给她的假身份已被揭穿,她也不必装模作样,何况此时处境不利,适度的配合可以避免惹怒敌人,招来无谓的伤害。
“白芙?”舒月岚也不见什么表情,在他听来这两个字不过是江河里的小鱼虾,还未窜出名气。他当然不认识她。“你混进凤翔山庄,是何目的?”
白芙转了下眼珠,四周环境大致看清。
这儿是个花厅,香风红罗,厅顶吊着十数盏六菱花灯,光芒流转间,底下玉屏画橱,香珠琼饰,映出千般绮丽。她却被扔在冰凉的地板上,仅靠一双眼领略风情。
厅内另有两人。站在下首的锦衣人有过一面之缘,是美人蕉径上匆匆打招呼的人。还有一个美艳女子坐在舒月岚膝边,百花罗裙剪水衫,浅笑娇夭,正使着无骨春葱指,轻轻揉捏舒大帮主的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