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氏眼睛忽然就亮起来了,她还以为自己这个孩子没有办法留在自己身边的:“奴才想自己养。”
胤禛点点头,决定也替福晋多说两句话:“福晋也是这样想的,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你就自己养着,有什么不会、不懂的,尽管去问问福晋,或者问额娘她们也可以。”
于是,永和宫里,四福晋和宋格格天天过来请安了。
云秀一边帮姐姐梳头发,一边说:“她们俩也真是的,这么在乎规矩做什么,少来一天也不会怎么样的,天天早早起来也累啊。”
宫里头小佟佳氏管着事情,就这样她也没天天让人去请安,到现在为止,也就天去一回,底下的嫔妃们也有样学样,叫宫里头的庶妃们不用过来请安了。
几个当了婆婆的嫔妃也是。
云佩在镜子里看到了她的脸,笑着说:“分明是心疼她们俩要走那么大老远的路过来,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麻烦了?”
云秀吐了吐舌头:“之前我好声好气地和冬雨说我每天早上起来就想吃一点儿肉,她拦了我好几回,唉,我知道她说的是对的,可我就是想吃嘛。”
云佩:“前段时间叫你多吃一点素的,你也没答应,是我叫冬雨拦着你的。”
云秀立马闭嘴了:“姐姐说得对!”
云佩忍不住笑起来。
如今宫里头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或许是因为站得高了,也没有太多危险了,她现在每天早上起来和云秀斗嘴都能开开心心的。
可惜也没多久了。
云秀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就在八月里,皇上赐的婚,特许她能够从宫里出嫁,六礼顺顺利利走了大半,嫁妆和聘礼也都准备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迟来的恐慌,临近要出嫁的时候了,云秀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了。
她开始睡不着觉了,一到了夜里就睁大着眼睛看着床帐,第二天起来又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云佩看着急坏了,拉着她问怎么了。
云秀也懵:“我不知道啊?我明明很想睡觉,但是就是睡不着,脑袋里头一直在想成亲这件事情。”明明答应下来的时候还觉得自己完全能够接受,但是日子越靠近的时候,她心里的害怕就会反反复复地涌上来。
她盯着床发呆的时候,脑袋里头一直在想着,她真的已经完全做好准备了吗?在这个大清拥有牵绊,让自己拥有子孙后代,让他们长长久久地在这里生活下去?
她将来还能回到现代吗?如果能够回去,姐姐怎么办?阿玛和额娘怎么办?庆复又怎么办?
她实在没有办法想出来。脑袋里头告诉自己,这些都是没有必要去思索的,可是在另一个小角落里,有人会悄悄地问她:你真的已经完全做好准备了吗?
云秀掐头去尾,把自己心里的想法抠掉了不该说的那一部分,和云佩说了。其实说这些话的时候,她心里头有一点害怕,怕姐姐会觉得自己莫名其妙,会觉得自己和别人格格不入。
云佩静静地看着她,觉得她现在的状态和很多年以前很像,让她觉得眼熟。
很小很小的时候,云秀就是这样的,用那种惶惑的表情看着她和额娘,明明才三四岁,却已经有了好像很成熟的思想,拒绝别人的靠近,把自己封闭起来,对遇见的所有事情都会感到疑惑,也只是疑惑,她像是把自己装起来了,偷偷地看着外面的世界,明明脸上是害怕的表情,她自己却意识不到。
她察觉不到自己心里在害怕,或许说,她知道自己害怕的原因,但是她没有办法缓解,没有办法解决。
云佩抱住了她,轻轻安慰她:“别害怕,姐姐、阿玛和额娘一直在,庆复也会陪着你,等出了宫,你和阿玛额娘离得就近了,每天都能见到面,要是想姐姐了,就拿着腰牌进宫来。”
云秀皱着眉头:“哪能说进就进呀?”那个康熙给她的那个腰牌,是出宫经常能用的,出宫容易进宫难,太麻烦了。
云佩说:“到时候你就往宫里头递牌子,我接你进来。”
不过这样也麻烦就是了。
她又想了想,说:“如今宫里头是有一个内廷女官的职位的,是协助皇后和当值的内眷帮忙管理宫女等事物。”一般这种职位都是由亲近的人担任,皇上那边也有一个代诏女官的职位,和梁九功相对,本来应该是由最亲近的大臣的妻子担任,但是皇上信不过任何人,所以一直在搁置状态。
往年皇上那边这个位置是苏麻喇姑管着的。
嫔妃们这边就是管着后宫公务的小佟妃那里可以设立一个,但是正儿八经来说,云佩这里也能设置一个——她以前也是管过宫务的,四妃身边都能设立,但是一来,宫妃们那边儿都没有特别亲近的人,总不能叫自个儿额娘进宫来管着这些事情吧?二来皇上那边没叫人管着,她们也不好画蛇添足了。
如果真的想,是可以设置的。
可云秀说:“还是算了,宁可麻烦些,我天天给姐姐递牌子,你可得叫司香在宫门口接我。”别人都没设的女官,姐姐要是设了,知道的说是她们姐妹两个想多多亲近,不知道的会觉得姐姐猖狂。
所以她还是麻烦一点好,或者隔上天再进宫一趟。
云佩眨眼看了看云秀。其实云秀自个儿从来没有发现过,每一次她情绪不对的时候,云佩都会悄悄转移她的注意力,不用一炷香的功夫,云秀自己就把前面的那一点儿情绪给忘记了。
只要不去过度关注那一点情绪,再给她找另一件事情做,云秀就会自己开开心心的,然后再回头看这一件事情的时候,她就能够恢复平常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