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砸了,都撕了,反正也不过了。”
“这些东西都是你的了。”我提醒了她一句。“你现在是在破坏你自己的东西。”“我都不要了!”她怒目圆睁冲我嚷。
“那你随便吧。”我绕开地上乱七八糟的弃物,往门口走,顺路一脚踢开了挡道的茶几。“改天咱们再谈,等你冷静一点。”“你别走!”她在后面喊。
一瓶“果珍”从后面飞过来砸在门上,“啪”地粉碎,溅起一阵呛人的桔粉烟雾。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转身吼:“你要干什么?”
她笑,手拿一只打火机“啪啪”地打着火苗:“你要走,我就把这家点喽。”“你吓唬谁呢?敢点你就点。”
她二话没说,坐到床上,掀起床单一角就用打火机引燃。
我冲过去把她推倒在床上,用手扑火。她咯咯笑着又用打火机点枕巾。我一把将她揪起来,从她手里夺打火机:“你疯了!”
她反手环腰将我紧紧抱住:“你要走我就去死。”
我用力播她的手指:“你何必呢?又不是谁离了谁不能活。”“我离了你就不能活。”
她忍痛不松手,更紧地抱着我。
我早就知道女人身上蕴藏着惊人的力量,这次更有体会了。她像一条钢丝缆绳紧紧缠在我腰间,两条手臂几乎勒进我肉里。“你把我腰都勒断了。”
“那你还走不走?”“好,好,我今晚不走,你放开我吧。”
我揉着被勒疼的皮肉,蹒跚地走到一边,满怀急愤地冲她喊:“你这是干什么嘛?寻死觅活地给谁看?哎哟,我腰扭了。”
“我看看。”“去,一边去!”我厌恶地躲开她。“你到底要干嘛?”
“不干嘛,”她平静地说,“不让你走。”
“你就是把我扣留下来又有什么意思?”我在沙发上坐下,牢骚满腹地抱怨:“我有什么好的?又没钱又没本事,长得也一般,性情古怪还是乙肝病毒携带者,你跟我离了再找个好的不行么?”“不行。”她说。“我就看上你了,赖上你了,你毛病再多我也不嫌,别人再好我也看不上。”
“蠢么!愚蠢!”“就是蠢,就是愚昧——因为我爱你。”
“哦——”我全身像被捆了筋似地一瘫,爱在这儿居然变成了一种赤裸裸的要挟。“我爱你,所以不放你走。”
“你爱我,可你没问问我是不是爱你?”
“我不管你是不是爱我,反正我爱你。”
这叫什么逻辑呀!“我用拳击额,转念一想,问她:”你说你爱我,你了解我么?“
“了解。”“了解什么?我都不了解自己。从一开始你就是盲目的。”
犹如被人一棍打昏,只有醒过来,呆上一会儿,才反应的过来发生什么事,才感到头疼欲裂,才知道伤势有多严重。
杜梅渭然泪下,边哭边说:“从一开始我也不是盲目的,就是真心爱上你,觉得你好,你对我好。谁说我不了解你?就了解你,你那会也是真心爱我的,别到这会儿又不承认。”
“好啦好啦,别动不动就哭鼻子,又不是三岁小孩。就算我那会儿爱过你,就冲你对我这样,我还爱的起来么?”
“我对你哪样了?就算我有时爱跟你吵,那也是人家……那人家还不是最后每回都跟你承认错误了?我也没说我对呀。”她这么一句倒把我怄笑了,没词可说,指指地上:“你瞧你砸这一地东西,这家还像个家么?”
“我砸的我拣,我扫,我再去买。”
看着她穿着单薄的内衣站在那儿抽抽噎噎地哭,我也不忍。“行啦,别哭了。”她越发委屈地哭得伤心。
“行了,别再哭了!”我提高嗓音喝道:“不许再哭了!”
她的哭声小了,没了,仍在流泪,因为竭力忍也忍不住,虽无声脸仍是一副哭相。“拿簸箕来,把地上收拾了吧。”我弯腰拣起两半摔断的马身,又拣起一本撕坏的书。
她吸溜着鼻子拿了簸箕和笤帚哗哗地扫一地碎屑。
我拾起摔碎了玻璃蒙子的小钟,放到耳边听了听:“还在走呢。”杜梅拎着笤帚鼻子嚷嚷地说:“明天我拿出去换块表蒙子。”“再别闹了咱们。”杜梅偎在我怀里低声说,“再这么闹下去,我真害怕。”“以后我一定对你发好的,决不再惹你不高兴。”第二天早晨起床,她又说。星期天一早她就出去了,我醒来后一个人躺在床上,窗外秋日和照的阳光,she在我脸上,有一股暖意,令我想人非非。我想到我的未来,我希望自己能操纵命运。
走廊传来鸡的咯咯叫声,接着是一片惊呼和杂沓奔跑的脚步声。我从窗户看到一群邻居的孩子在捉一只血淋琳的鸡。然后杜梅出现在视野,她拿着一把雪亮的菜刀,在糙丛中东扑西扑,跟着孩子们转着一棵树仰脖张望,又一窝蜂地跑进树丛深处消逝了身影。片刻,她头上粘着树叶糙屑从树丛里出来,仍拎着那把一尘不染的菜刀,表情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