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立之病终究没有根治,有锦香院的一个女孩子雨儿患病后生了恨,就算请大夫治好了,也耽误了许多生意,时常受到老鸨子的责骂,偶然见到一个姊妹因得了花柳病被撵到后院自生自灭,她心生怜悯,悄悄给了她些钱,好请大夫吃药。
这姊妹名唤如燕,原是被拐子拐卖的,早已不知家乡父母,如今又得了这病,虽未十分严重,但已生存无望,不免呜呜咽咽连哭几宿,忽有一日来个人到她这里,那人相貌平平,隐于黑暗中,给了她五百两银票,又把她的身契给了她,说已给她赎了身,只要她做一件事。
如燕也不想在锦香院自生自灭,有了银子出去寻个住处,再寻医问药,若是侥幸治好了呢?报以这般希望,不管对方提什么条件,她都答应了。
不想,这人只让她以带病之身和乐善郡王府三公子颠鸾倒凤几次。
如燕正纳闷,那人便嘶哑着嗓子道:“我们爷无意中看到拐子卖一个极干净极标致的小丫头子,又怜那女孩子身世悲苦,原想买了回去使唤,总比堕入风尘强些。偏生这乐善郡王府的三公子也瞧见了那丫头,倚仗权势和我们爷争夺,又喝令豪奴痛打我们爷一顿,打了个半死,回家没多久就咽了气,一大家子瞬间风流云散。我们爷没有父母家人,我们爷一死,下人们也都各奔东西,只我不忿,故欲报仇雪恨。可惜我生性愚笨,无处下手,常听说那三公子酷好寻花问柳,若看中平民百姓家标致的女孩子也会强抢入府,所以才有此计。”
说完缘故,那人又道:“此人生性好淫,荤素不忌,你也不必在这锦香院对他下手,过于明显了,以免成为泄愤的对象,而且锦香院老鸨子知道你的病,必定不肯让你这般作为,她也怕惹上乐善郡王府。依我说,你模样儿好,气度也不俗,出去后扮作良家女子,洗尽铅华,在他经常出没的地方假装偶遇,料想此人定会上钩。几次之后,你就远走他乡,倘若你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就把准备的路引给你。”
青楼女子受尽欺辱,哪有什么礼义廉耻,既有利益,为何不做?如燕当即就一口答应,然后问明单立经常出没的地点,到了天明拿着自己的卖身契就离开了锦香院。都有人给她赎身了,老鸨子自然没有阻拦,倒是昔日的姊妹们怜她病情,私赠了些财物与她。
如燕心机不浅,深谙男人之心,扮作良家女子不过三五日就把单立勾上了手,甚至让单立给她赁了一处小院落,买个小丫头子服侍,又给她不少银子作日常使费。
至于单立为何没认出她,乃因如燕在楼子里时是浓妆示人,而且单立爱干净,没见过她。
倏忽半月有余,单立这日来寻如燕,却已不见了人影,连买来服侍她的小丫头子也一起不见了,打开箱柜,一滴无存,登时气得暴跳如雷。
不管单立如何气愤,都无济于事,人海茫茫,谁有空去寻个不知根底的女子?
展眼又是月余,紫鹃偶然听闻乐善郡王府的三公子染了花柳病,闭门不出,先是暗暗吃了一惊,随即暗叫痛快,花柳病在当世几乎算得上是绝症了。
乐善郡王府当然是瞒着外面的,请的也是历来相熟之太医,口风极紧,但是哪个大户人家是好相与的?毕竟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不过大户人家都心照不宣,不会用嘴说出来罢了,谁能保证自己家没点秘事,所以许多人家知道了,但都不说,也没宣扬得人尽皆知。
金五奶奶忽然过来,单独找到紫鹃气呼呼地道:“再没见过这样恶心的人,自己得了脏病,竟还想把妻妾丫鬟们都拉下黄泉!”
紫鹃一听就明白,忙问宁氏怎么样了。
金五奶奶叹道:“她是个见机快的,许是提前察觉到了什么,就假装病重到了十分,身上总是腥臭逼人,幸亏你托我送她的好药,涂抹在身上,竟和她病情之味差不多,因此早早被乐善郡王府挪到庄子上静养去了,带走了陪嫁丫鬟并一些病重的姬妾丫鬟,没多久就传来姬妾丫鬟们死了好几个的消息。”
说到这里,金五奶奶又是一叹,道:“是她命人报了死亡,把那些人改名换姓地都放出去了,叫她们远走他乡,远远地离开了京城,总能寻到大夫医治。那些人都知道留在王府必定死路一条,出去了就有医治的机会,哪有不答应的?”
紫鹃点点头,道:“是三奶奶心好。”又问单立怎么想把姬妾丫鬟拉入黄泉。
金五奶奶咬牙切齿地道:“她在庄子里养病,时时刻刻都有王府派去的人看着,不许任何一个大夫进出,足见那王府的可恶!幸亏她有些心计本事,到笼络一大半去,其中又有一个姬妾的亲戚,才能浑水摸鱼地让那几个姬妾丫头假死离去。即使如此,姓单的还吵嚷着要让人接她回府,要让她陪着自己同生共死,你说这还是人吗?乐善郡王妃也真真是佛口蛇心,为人比□□鹤顶红还毒十倍百倍,竟依从了儿子之言,果然打发人去接她。”
紫鹃听得惊心动魄,忙问道:“现今如何了?三奶奶可回去了?”
金五奶奶冷笑道:“用了你的药,她已经大愈了,好不容易才好,不必担心自己的性命安危,岂能愿意陪那姓单的一起死?那病谁不知道厉害?沾染了就是无药可治。她并没有回去,只叫人给乐善郡王妃带了一句话,说她病势沉重,已经起不来了,如果王府不怕此事闹得人尽皆知,她立时便回去。”
紫鹃担心道:“乐善郡王府如此为人,三奶奶这样说,乐善郡王府会不会对三奶奶不利?”
金五奶奶正欲说宁氏已有了解决后顾之忧的方法,忽听院子里有人说话,紧接着门外翠儿道:“奶奶,紫鹃姑娘,有人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