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后,兵部尚书吴焕从常清远的牢房里走出,步履生风,眸中满是喜色。他刚出刑部就直奔兵部,从怀中拿出一沓纸,对长随说:“甘炳忠现在何处?”
“甘大人亲自去了苏州,说是要将苏州民乱的涉案官员先扣下。”
吴焕颔首,又说:“那你去趟锦衣卫,说是本官有事相商。”
长随出了刑部,打马前往镇抚司。
*
沈熠此时并不在锦衣卫,他将刑讯的事情交给底下人,抱着那盒子证物来到了卢老头的院子。
他刚跨进后院,就听见云五在逗陈溪禾,脸色一黑。
陈溪禾听着云五嘴里的市井笑话,笑得发抖,震动了胸口的伤,一时有些内里发痒,没忍住,咳了起来。
沈熠撩开帘子,推开堵在床前的云五,皱着眉问:“溪禾,你病还未痊愈,刚刚我听你咳嗽声有些重浊,可是胃部有些不适——”
陈溪禾出声打断了他,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本来也没有咳嗽,不过是听着玩笑,一时岔气,伤口震动有些痛。说到胃,好像是有些不大舒服,说不定是胃里的东西没有克化,待会儿让安安给我一粒山楂丸就行。”
沈熠见陈溪禾也不再咳嗽,松了口气,说:“你身体几次三番受伤,需要自己多注意些,万不可留下什么病症。”
陈溪禾看了看窗外,外头的垂丝海棠经过雨水的洗礼格外娇媚,花色嫣红,一条长梗斜垂而下,犹如妃子醉态。
“好啦,我知道啦!”她慢慢支起斜靠在床上的身子,“云五,安安和宁宁快要醒了,卢叔在熬药,你去看着点他们。”
云五磨磨蹭蹭地不想离开,无奈陈溪禾一直盯着他,眼神真诚,他只好冲着沈熠翻了个白眼,晃了出去。
陈溪禾看着云五出去,转头见沈熠还站着,拍了拍床边,让他先坐下。
“拿到了?”
沈熠正色道:“按照你说的,我拿到了,明日就送往京城。”
陈溪禾在被子下缓缓缩起双脚,双手环抱住自己,有些茫然地说:“那就好。接下来的事情便也是我能做成的了,他能不能死,还得看上面人的意思。”
沈熠把盒子放在她的脚边:“我但凡再慢一步,那老东西就要这个盒子处理了。”
“能在官场如鱼得水,更能获得天子恩宠多年,又会是什么简单人物。”陈溪禾冷笑,眼里满是讥讽,“他可能不会想到自己有这样一天。我师傅师娘死得那样惨,指不定也就淡淡揭过了,一日不将他摁死,我是一日不放心。”
“你别伤心!”
那声音如同暖泉浸身一般,让人有些酥麻。
陈溪禾看着近在咫尺的沈熠,竭力转过头去,说:“我之前和你说的事情,你觉得能成吗?”
沈熠幽深的眼神仍在她身上,只是比刚才多了几分严肃,说:“我这里、吴焕那里你都做了准备,你得相信自己!”
陈溪禾轻轻问:“你没有怪我利用你吗?”
“何来利用?”沈熠摇了摇头,“你如此辛苦为自己筹划,给我的东西递上去,也是大功一件,看起来是互惠,其实更多的是你在帮我!”
陈溪禾脸上多了几分开心,说:“若是能脱了这个奴仆的身份,我就能更加自由的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前赖在父亲母亲身边,只想着这样舒舒服服地过下去也不错,经此一遭,算是知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是什么意思了。”
沈熠愣一下,犹豫地说:“你父亲……”
陈溪禾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自从发觉我爹的案子有很多人牵涉其中,我就知道这件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我现在只发觉孙奎,但孙奎背后必然有更恐怖的庞然大物。这次如果问不出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沈熠半晌不语,黯然笑了:“你向来自己有主意,有些东西我不说你也能知道。可这样终归耗神,有些话,你若信我,我很是乐意听的。”
他起身拿上东西,理了理衣服,“你先歇着,养好身体,我改日再来看你。”
陈溪禾手指颤抖,心里波澜骤起,看着他的背影,眼前蓦然一片朦胧水汽。